樊快雪一路上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他自己的，他和戚白的，還有老樊，時晴。航班降落後，他打開手機，就收到了戚白髮來的信息。
戚白：在機場牛肉麪店等你。
樊快雪根據他發的定位找過去，隔着玻璃櫥窗，就看到戚白對面坐着一個長髮的年輕姑娘，等到走近了，發現不是別人，正是劉曉茉。
原來劉曉茉學校裏放暑假了，從A市回建業，恰好和戚白一趟航班，只是座位沒在一起，是下飛機的時候才碰上的，戚白就叫了她過來一起等樊快雪。
三人打過招呼，樊快雪低頭看了眼手機：“老樊到了，走吧。”
本來，如果劉曉茉不在的話，樊快雪和戚白有機會獨處，還可以跟他商量一下接下去的行程安排。雖然他不可能以男朋友的身份帶戚白回家，但戚白畢竟是老樊的親生兒子，他也不能阻着人家去看自己親爹。但眼下，連這個說話的時機都沒有了。
幾人走出牛肉麪店，劉曉茉衝樊快雪丟了個眼神，樊快雪下意識退後了一步，劉曉茉低聲問他說：“哥，我看到你發的微博了，你和戚白哥，你們兩個……”
樊快雪看到走在前面的戚白回頭看他們兩個，就也低聲說：“事情都過去了，一兩句說不清楚，你先別告訴家裏人。”
劉曉茉露出一個瞭然的微笑，心想戚白應該是在追他哥求複合呢。
到了停車場，樊快雪一眼就看到了老樊和他的紅旗車，他遂笑着走過去，繞着車轉一圈說：“這車不錯，什麼時候買的？”
老樊笑着給他們拉開後備箱：“剛買沒多久，看着還行吧？你回來唄，回來這車就歸你了。”
樊快雪目光在戚白臉上掃過，對着老樊哈哈了一聲：“你這紅旗好歸好，不過我現在都開庫裏南了，差距還是有點大哈。”
老樊不可思議地看着樊快雪，眼皮子跳了跳：“你們演戲還真是暴利，你……你不會……不會搞什麼違法的東西吧？”
樊快雪大概知道老樊在懷疑什麼，笑着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跟你開玩笑呢，庫裏南是戚白的，戚白現在發達了，我給他當司機呢。”
老樊更加震驚，再次打量了戚白一番，戚白把箱子都塞進車後備箱，拍上蓋子，走了過來，老樊看着自己兒子大剌剌坐了進去，人家卻在這兒放行李，分明戚白更像是給他兒子開車的，他當下便覺得樊快雪八成又在跟他扯淡，看着戚白也坐進了後排，道：“你們都坐後面？”
劉曉茉剛纔去了趟衛生間，恰好跑過來，說：“姨夫，我坐前面，我坐副駕。”
老樊點點頭，拉開駕駛室的門，坐了進去。
後排，戚白和樊快雪交換了一個眼神，樊快雪想問的是，你回來住哪兒，戚白不知道領會成了什麼，給了他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他這一笑，讓樊快雪心裏略覺無底，姓戚的心眼多，不知道又要幹什麼。但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讓戚白住在他家裏面，畢竟他們已經二三十歲了，不是十幾歲的學生，戚白如果一直住在樊快雪家裏，老樊他們勢必會疑惑，會多想。
劉曉茉是知道倆人關係的，她不確定兩個人目前是什麼狀況，在車子開出機場後，她猶豫着對樊鎮東說：“姨夫，待會兒你在我家路口附近把我放下來就行了。”
樊鎮東詫異道：“怎麼了？你哥不是也好幾年沒見過你媽了嘛，正好一起過去看看。”
劉曉茉朝後排看了一眼：“還有戚白哥呢，再說我家裏應該挺亂的，等我回去收拾好了，你們再過去吧。”
樊鎮東反應過來，是啊，總不好帶着戚白一起去茉茉，把人一個丟車上似乎也說不過去。不過他一轉念，不知想到什麼，看看劉曉茉，又從後視鏡裏看了戚白一眼，臉上露出兩分狐疑的神色，笑着說：“那行吧，等你弄好了，你小姨你哥我們再過去。”
劉曉茉微笑說：“哎，好。”
“你那個考研怎麼樣了？”過來一會兒，樊鎮東又問。
劉曉茉：“上岸了。”
“啊？什麼岸？”老樊不懂年輕人的說法。
劉曉茉笑着糾正說：“就是通過了，考上了。”
樊鎮東哈哈兩聲，道：“那就好，學校呢？也在A市那邊？”
劉曉茉：“嗯，離我現在的學校不遠。”
樊鎮東點頭說：“挺好，挺好。”他又朝後視鏡看了一眼，看到戚白在低頭看手機，咳嗽了一聲問：“哎，那個小戚，你上次說你家裏人急病，後來怎麼樣了？”
戚白目光從手機上收回去，道：“沒救回來。”
戚白似乎料到他在想什麼，解釋說：“喝的是百草枯，本來能救回來的機率就不大，又是從鄉里轉運過來，路上耽誤了功夫。”
他沒說是誰，樊鎮東也不好再細問下去，嘆息了一聲，話頭一轉，又問：“小戚在A市那邊工作？”
戚白：“嗯，基本上都在A市。”
樊鎮東：“做什麼工作？”
戚白：“做投資分析。”
樊鎮東也不太懂戚白說的，打了個哈哈，道：“挺好，反正你們年輕人比我們強就行，在A市好，跟茉茉，哦，還有小雪，你們都在那邊，彼此也能有個照應，是吧。”
戚白和樊快雪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這次很同步，都知道樊鎮東可能是誤會了戚白和劉曉茉，連前排的劉曉茉都側過身來看兩人。
樊快雪衝劉曉茉微不可見地搖搖頭，意思是不用她解釋，劉曉茉點點頭，又轉了回去。
“時晴在家裏嗎？”樊快雪問。
樊鎮東：“出去玩了，成績沒出來之前心神不定，喫飯睡覺都不香，前兩天成績出來了，就跟同學出去旅遊了，連通知書都讓我在家裏幫他收，嗨，這孩子。要不你給他去個電話，讓他早點回來？”
樊快雪笑說：“不用，讓他去玩吧，好不容易放鬆一下，回頭他過去上學，在A市我們想見面還不容易。”
樊鎮東感慨似的笑道：“那倒也是。”
到了劉曉茉家路口的時候，戚白坐着沒動，樊快雪下車去幫劉曉茉把行李從後備箱裏拿了出來，樊鎮東站在車門外，漸漸琢磨過味兒來，不管是男女朋友還是準備朝男女朋友方向發展，都得表現不是，戚白這坐在車子裏都不下來，看來是他想差了，難怪他當時在車上說了那麼一句沒人接腔，樊快雪還把話題岔開了。
等車子重新啓動，樊快雪故意問戚白：“要不去家裏坐坐？”
戚白淡笑說：“好啊，你們還在老地方住嗎？”
樊快雪去看樊鎮東：“不在了吧，得問我爸。”
樊鎮東忙說：“搬了，不過離原來的小區也不遠。”
戚白：“那行，我過去看看阿姨。”
樊鎮東笑着說：“你阿姨今天有課，要晚上回來了，你晚上別走了，在這兒喫頓飯，家裏也有地方住。”
戚白去看樊快雪，樊快雪微不可見地衝他搖了下頭，戚白遂微笑着說：“那行吧，我就不跟叔叔客氣了，喫完飯再回去。”
他這一句話前後意思轉折，聽得樊快雪吊着一口氣，直到聽他說回去兩個字，纔算是默默鬆了口氣。
提起住哪裏，樊鎮東許是想起了當年的不愉快，尷尬地笑了笑：“好。”
樊家現在住着一棟別墅，到了家，樊鎮東幫着他們把行李拿下去，又把樊快雪領到房間裏看了一遍，就讓樊快雪招待戚白，自己開車出門買菜去了。
樊快雪被戚白拉着在房間的牀上坐下來：“你好像挺不樂意我來你家的？”
樊快雪朝門口瞥了一眼，抽出手說：“不怕你來，怕你住下來。”
戚白：“怕老樊心臟受不了吧。”
樊快雪輕嘆一口氣：“是啊，那麼大歲數了，別折騰他們了。”
戚白聽他這個意思，算是默認了兩人的關係，心下愉悅，默了片刻，道：“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樊快雪看他一眼：“老樊可是你親爹。”
戚白點頭：“我知道，雖然情感上我可能不像你那麼心疼他，可我也沒那麼混。行了，待會兒喫完飯我去酒店，你好好在家陪陪他。”
樊快雪略點了下頭：“酒店訂好了？”
“定好了，離這裏步行二十分鐘吧，本來按照你家原來的地址訂的，還要遠一點。”戚白微笑說。
樊快雪：“你不回戚家灣嗎？”
如果這幾天戚白一直待在酒店，樊快雪又有點於心不忍，人家是陪他回來的，他在家裏一家人熱熱鬧鬧，戚白孤零零一個。
戚白：“不回了，家裏也沒人，麗麗男朋友給老戚找了個工作，在他們修理市場當保安，老戚說比在家一個人待着強，有現成做好的飯喫，有人聊天，也省得去棋牌室了。”
樊快雪尋思那也不錯，可這樣一來，戚白就真的要一個人待酒店了。
戚白忽然側過身來，朝樊快雪勾了勾手指：“來，親一個，等會兒他們回來了就親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