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哥，你怎麼來得這麼晚？”她皺皺鼻子，撒嬌地問。
她穿着一件天藍色的長裙，隱隱閃爍，像是倒影着夜空的海面。
顧景明紳士地笑着，把她的手從脖子上輕輕挪下來：“阿姨找我有什麼事？”
“先不管她啦，你跟我來。”
何崇慧對顧景明眨眨眼，拉着他的手走進了門裏，蹬蹬地上了二樓，又把他扯到了一間側臺上。
關上臺門，晚風習習，吹動着何崇慧的頭髮和裙子，顯得格外溫柔繾綣。
“景明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何崇慧咯咯笑着。
“嗯？”
“你喜歡我嗎？”
“喜歡。”不管出於客氣還是什麼原因，顧景明應該這麼回答。
何崇慧嬌而不驕，對他很是熱情友好，又是看着長大的小妹妹，沒有理由討厭。
“我說的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何崇慧直直地看着顧景明，像是要看到他眸中深處去。
顧景明微微一怔，隨即笑：“這是什麼懲罰遊戲嗎？”
“纔不是！”何崇慧斂了笑容，握緊拳頭，一字一句地鄭重道：“我喜歡你，女人對男人的那種喜歡，我是認真的。”
顧景明沉默了一會兒，謹慎道：“我們年齡有一定差距。”
何崇慧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她是個聰明女孩子，聽到這個答案就知道自己是被拒絕了。
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年齡從來不是理由，但凡不喜歡的，什麼都是理由。
如果是一般女孩子，在聽到拒絕後多半會含恨退卻，可何崇慧從小就被教育要用於爭取，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
她對自己也充滿自信，雖然有點點受打擊，可不到讓她死心的地步。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女性？我可以照那個方向去努力。”
顧景明微微一笑，伸出手揉揉何崇慧的頭髮：“我一直拿你當妹妹看。”
何崇慧噘嘴：“我不要做你的妹妹，又不是有血緣關係，哪來這種純粹的感情？我長得不醜，腦子也不算壞，你不要這麼直接地拒絕我好不好？”
顧景明說：“因爲你是崇聰的妹妹，所以我纔對你說實話不想耽誤你。你很好，只是我現在沒有這個心思。”
“我可以等。”何崇慧固執地堅持着，爲了不太傷自己的顏面，不等顧景明勸阻她立刻轉移了話題：“我帶你去見媽媽，她也在等着你呢。”
兩人到了一樓偏廳，何三太太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她一身珠光寶氣，保養得極好，但依舊看得出些許歲月的痕跡。皮膚白的像蠟燭，透明中帶着些許油膩膩的沉重感，這種膚質在她這個年齡層算是福氣的象徵。
“景明，你來得剛好，我正在看蘇黎世那邊送來的冊子，你幫我挑幾樣送人的小玩意好嗎？”
何三太太對何崇慧使了個眼色，何崇慧懂事地退下了。
顧景明敷衍了何三太太一番，兩人聊了些不痛不癢的家務事，話題這才慢慢轉入正港來。
“昨天老頭子還和我提起你，說這一代後生中他最看重你，顧家有你這麼一個人，至少還能再保五六代的風光。“何三太太笑眯眯道。
“老先生謬讚了，我不過是撿前人便宜，能守成就好。”
“你太謙虛了。這次新世界的招標，能和你們家爭的不多，大不了最後就是一起喫頓飯，商量商量分一分。不過我聽說了，顧家這次意見有些不統一呢，就怕外人沒佔着便宜，自己人先亂了陣腳。”何三太太一臉惋惜的模樣。
顧景明的眼微微一眯，頓了頓，笑着道：“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實際上最近一段時間我沒有跟進新世界那邊，這事是由我三弟負責。”
何三太太笑着搖搖頭：“你三弟能負什麼責，還不是聽你大姐的話。你大姐是個能幹人哎，只可惜嫁了人，再能幹也是便宜了別人家。”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顧景明也不再兜圈子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和大姐的關係不算親密，不過也是一母同胞，她應該不至於在這個節骨眼上做蠢事。”
何三太太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她當然不蠢了，要是蠢倒也好了。偏偏她聰明絕頂，野心又大，當初她把顧家的產業帶起來十七個點，你們家老頭子卻把她發配嫁人，你當她心裏不恨麼？新世界可是一塊大肥肉，人人都想啃一口。你想吞下這塊肉麼？”
何三太太用的是你，而不是“顧家”兩個字，笑容溫婉但說出來的話卻殺氣騰騰。
顧景明凝視着何三太太的表情：“三太太問我這個問題，莫非何家也對新世界感興趣？”
何三太太笑：“不是對新世界感興趣，而是對你感興趣。你知道的，我們家老頭子上年紀了，該分的產業都分得差不多了，現在只想含飴弄孫，享受一下退休生活。他很看重你，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好孩子。崇慧也成年了，她是老頭子最疼愛的幺女，寶貝得不得了哦。”
這段話戛然而止，最後兩句話也毫無關聯，可放在一起，顧景明瞬間懂了何三太太的意思。
何家的這番暗示，信息量實在是太大，牽扯到的暗中利益博弈也令人心驚。
即便是反應迅速如顧景明，也不能馬上表態，但要表示感激。
“多謝何老先生對我的欣賞。三太太今天和我說的事很重要，我會好好考慮的。”
何三太太笑得彎了眼：“我就知道你是個得體的好孩子，這事不急，你慢慢考慮。你要是答應得太快，我們反而不放心呢。”
從何三太太處離開後，顧景明的面色一直沉如寒冰，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
司機小心地開着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就在快要駛入高速口的時候，顧景明忽然道：“找一家最近的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