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一早，老太爺就不喫東西了。”
“連陛下都派人來問了好幾次，等事情忙完，陛下恐怕會來府中一趟。”
“先讓人將一應事務都備着吧。”
江家老太爺，江懷安。
如今八十高壽，這一年寒冷的冬天，終究是熬不住了。
“您放心，提前十年就給您燒紙錢燒府邸過去了。對對對，先去地藏王菩薩那裏開了戶的。您放心吧。”
“府中幾個兒孫都趕回來了。”
一羣兒孫跪在江懷安榻前落淚，頭髮鬍子都白了的江老爺子倒是極其淡然。
江懷安，從一個被抄家落魄小公子，一步步走到了首輔的位置。
輔佐了四代皇帝。
主要是皇帝退位太快，都是正值壯年，孩子長大就退位了。
但誰都無法撼動江大人在朝中的地位。
皇帝匆匆從宮內趕了過來。
江家人來人往，衆人都滿面悲傷。
但也不是很悲傷。
很快，兒子兒孫都來齊了。
老爺子似是迴光返照，身上也有了些力氣。
“我啊，想你們祖母了。”去年溫氏壽終正寢，老爺子就一副活的沒勁的模樣。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這般年歲，也算是壽終正寢了。”江懷安低聲說道。
瞧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兒孫，不由帶上幾分笑容。
他當年被髮配邊疆時，也才這般年紀啊。
不期然，又想起了妹妹。
江懷安眉宇間閃過一絲遺憾，輕輕嘆了口氣。
“莫要傷懷。這一世，活夠了。”
即便到了地下，他也不見得會委屈了自己。
“舅舅。”少女身後還跟着帝君。
江老爺子嘴角含着笑，閉上了眼睛。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整個江家悲痛不已。
江懷安脫離軀體的那一刻，便瞧見外甥女果真來了。
“舅舅。方纔不好現身，舅舅莫怪。”如今靈氣稀薄，神明也不好再隨意現身。凡間能召喚到的神明也越來越少。
江懷安眼中滿是驚喜。
“母親不在，今日，便由呦呦送舅舅下去吧。”呦呦低聲說道。
江懷安最後看了眼府中子孫，隨即便隨着外甥女離開了。
他也知道，江家隨着時間的流逝，一代代會漸漸與鹿鹿的血緣越發稀薄。
但也夠了。
江家成長到如今的地步，將來越維持不住，不怪旁人。
而此刻站在堂前的皇帝，卻是轉頭朝着門外看了一眼。
當年，或許是人王不曾在意。
他誰也沒說，皇帝一脈，有一雙陰陽眼。
神明與凡人，終究不是一路人。
皇帝方纔瞧見了那位與人王祖父同輩的姑奶奶，姑奶奶依然年輕，但他並未表現出什麼。
江家的喪事辦了起來，京中無數人都來弔唁。
幾乎比得上當年人王出殯。
人王早就駕崩後便葬進了皇陵，與錦娘合葬。
說起來倒是令人遺憾，人王功比神明，卻並未擁有太過漫長的壽元。
後來衆人猜測，對於能改變人間歷史的帝王，三界自然會限制他的壽元。衆人這才釋然。
只是凡間對人王的懷念與尊敬，大概持續了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