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城煙霧橫生,視線異常的模糊,因此馬車行駛的甚慢。小狐狸還沒睡夠,側身躺到阿瀾月身上。
“在這暮光城生活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霧氣!”說話的是趕車的小子。邊上的老人家回道:“這是要出事啊……”
話音剛落,便聽見一聲巨響,幾人連忙打起精神,拉開窗簾,便見天色紅的發燙,業火灼燒着飄渺的雲彩,似是要燃盡整個蒼穹。飛火之隕從天而降,應接不暇砸到暮光城的結界之上。
轟隆隆——
再是巨響,似是結界的嘶吼之聲,又是刺耳的鳴響,彷彿在這一刻,世上最瘮人的聲音皆要咆哮出來一般。衆人望向窗外,飛火流星應接不暇墜落着,惹的天地顫動。“這是……神界要發動總攻了?”斷天笑冷汗直流。
“就算要總攻,也要在涿鹿一帶纔是,這裏是西荒邊境……”阿瀾月道。
玄羿立即拉開門簾:“快將馬車停到邊上!”話音剛落,那結界碎裂之聲便響徹雲霄,緊接着那巨大的流星火石便飛馳而下,沒一會兒便衝撞地面,烈火灼燒,此地瞬間成了人間煉獄。
馬匹受驚,嘶鳴兩聲,便拖着車子胡亂飛奔,駕車的老漢見大事不妙立即拉着兒子跳了下去,留那野馬牽着車子奔馳,連連幾陣顛簸,衆人瞬間陷入恐慌。玄羿出去,揮手砍斷繩索,那馬匹脫繮而逃,沒跑幾步便被隕石砸得血漿飛濺。車子顛簸一陣,索性沒有側翻,幾人立即下去,這才發覺四周房屋皆被烈火灼燒。
沒人知道是什麼情況。
“竹簡。”
白孤若聞言立即掏出那碧色的竹簡,玄羿開印:“怎麼回事?”
那竹簡中的精靈西竹跳了出來,一番神識試探之後,畢恭畢敬道:“主人,水火二神交戰,共工怒觸不周之山。”
衆人嚇得瞳孔皺縮:“天柱塌了!”
穹頂的火光越發濃烈,四方天柱一方塌陷,勢必導致天界神力失衡,此番神力彙集,到這西荒之境,便成一大浩劫。
幾道光束向幾人襲來,阿瀾月揮手施法推開隕石,玄羿立即開啓結界,轟鳴之後,周圍已是一片火海。
此時暮光城的第二道結界開啓,將這神來之筆擋在城外。
入眠的血族早已驚醒,各方皆慌亂着向境外撤離,城中已經亂成了一片。
“劫起至何時何地?”玄羿又問,過了一會兒,那西竹才道:“西北二荒,永生永世。”天上鴻蒙,地下混沌,二者相生相剋,相遇之時,便是人魔的劫難。
“趁現在——快走!”玄羿說着收了結界,立即結印升起彩雲,幾人接連上去,正要駕雲而去時,便見遠處那個名喚廖紗的女人跑來。“公子,帶上我吧!”說着便抓住了雲尾。
幾日相視片刻,玄羿便示意她上來,正欲飛馳,忽然聞到一股花香,玄羿低頭,是那女人頭上的紫羅蘭。
“玄羿,快走啊,結界要破了!”斷天笑見他愣神,慌忙催促。
她要還在城內怎麼辦。
回神之後這才催力驅動彩雲,魔氣蕩起,一躍升空,鳥瞰暮光城,已是煉獄火海。
她不會在城裏的,應該早就回神界了纔是,就算在城裏,她是創世神,神界的最強戰力,混沌雷都能隨隨便便擋下,這小小的天劫又算的了什麼。
不會有事的……
玄羿一躍而下,白孤若立即伸手要抓他,然那彩雲再次飛昇,她險些掉下去。“玄大哥——”
“你們先走。”說着又結印催動彩雲,阿瀾月會意,立即控其離去。
玄羿踏劍飛馳,穿梭在火海之中——他要保證她不在這兒。
伴隨着在巨響,第二道結界碎裂,烈火流星再次隕地。望向蒼穹,遠處那赤色彙集之處,已經成了一片黑,宛如虛空,望而生畏。
那裏是不周山,是天柱塌陷的地方。
耳畔傳來孩童的哭啼聲,他忽然駐劍,四周已是廢墟一片,早沒了先前的華麗,逃出去的血族沒多少,逃出去的凡人更不多,多是慘死在這烈火與廢墟之中。
此時無貴無賤,衆生同爲枯骨。
有人哭嚎求救,有人早已認命,坐在路邊靜等毀滅。
他似是觸電一般幡然醒悟,三界存亡時,民族大義刻,他竟還在想着要救那個女人。
她是神,神不救人。
收回絕鞘,他驟然結印,催動體內魔氣化成光束,向那蒼穹碎裂之地飛馳而去。臨近之時,才見那地上的水火二神,打的很是火熱——水神共工,火神祝融,皆是庇佑天地的神族,卻無一在乎這西荒一衆生靈。
瞬間滔天神力襲來,宛如萬千駿馬踏蹄而過,又如洪荒傾瀉而下,似是要在下一刻便會沖毀他那脆弱的結界。
能撐一會兒是一會兒,起碼能給這西荒一帶的人妖魔鬼一些逃走的時間。
——
聖墟宮
靈乩浮現,身後的雲氣久久不散,臉色仍是不好看——那暮光城的血腥味噁心異常,她近來本就厭食,現下更想幹嘔。
他兇她——憑什麼兇她!先前她還解了他的蛇毒,他不但不感激,連口白粥都不讓她喝——憑什麼不能喝,那是她徒弟的,她想怎麼喝怎麼喝。
真是腦子被驢踢了纔會想到要去暮光城。
“娘娘不是去修復周山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菁桃跑過來,又看見她身後的魔族,“這位是……”
“不修了,天道輪迴,因果報應,既是神魔交戰,那就由他們承擔後果吧。”忽然感到一陣不適,立即大步進了內殿。跟在她身後的血族笑得異常燦爛:“我叫莫提,是娘娘新收的弟子~”
菁桃那偌大的杏眼瞬間眯起,上下打量他一番,也不知道靈乩到底爲啥要收他。莫提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又哈哈解釋道:“哈哈,我會說段子,廚藝也不錯……娘娘答應教我法術一年,我給娘娘尋些樂子來~”
“哦——”菁桃點頭,原來是又找了個廚子啊,這樣也好,有人尋笑逗樂,她也不會像上次那樣產後抑鬱。“那我給這位公子安排住處嘍~”見靈乩點頭,她這才領着那傢伙出去。
“今日起閉關,未得召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華清殿。”話音剛落便沒了人影。
“那我要送補品呢?”菁桃大喊一聲,半晌沒回應。
——
魔界
玄羿腳下皆是雲煙,隱約可以看到幾道紅火藍光——那兩人竟還在打。
都一天了,爲什麼神界還沒派人來修復這天洞。擡頭看那穹頂,千萬神力橫衝直撞,勢要破了他這結界。
“你們不是神嗎!你們不是最在乎這天下蒼生嗎?!”吶喊一聲,沒有絲毫迴應,地上那兩道光影仍是打的激烈。
天柱折,四極廢,無百草之叢生,無晝夜之變換。不知過了多久,穹頂之上終於傳來浩蕩神澤,不過一會兒,那千軍萬馬赫然顯現。
本以爲即將解脫,然那天兵之所向並非蒼穹碎裂之處,而是前往魔界的涿鹿之地。
“黃帝!”他高喊一聲。
那黃衣上神這才轉頭,似是知道他在這兒頂着天洞,斜看一眼,又要離去。
“不周山倒,神力傾瀉,你不修這天洞,反倒要繼續與魔尊開戰?!”
軒轅笑笑:“這不是還有你嗎……待我等俘獲魔尊,自當過來修這天洞。”說完拂袖而去。“不會多久的……”又停下,“你現在有近三百萬年的修爲,擋上兩三個月絕不是問題。”說完踏雲離去。
玄羿自嘲,他竟將希望放在這神族身上,西荒一衆多爲魔族,他們又怎麼可能在乎魔族的生死,他在這兒阻擋神力,便定然無法分身幫那蚩尤,那軒轅君定是喫中這一點,纔不在乎這天洞之事。
他若擋的住天洞,那涿鹿之戰當然少了許多變數;他若力竭而死,涿鹿之後神族也不用再派兵圍剿他——無論如何,都是好事。
天帝沒來,炎帝也沒來,看來神界真的是要借這天柱之事一舉拿下魔族。
真是……卑鄙。
“玄大哥——”
稚嫩的聲音傳來,他低頭一看,是白孤若踩這不是很穩當的彩雲飛上來。
“不是讓你走嘛!你回來做甚!”
小狐狸擡手,似是要用自己微弱的法力爲他撐起結界。“我說了要跟着你的!”
“你那一點法力杯水車薪,快點離開!”分神片刻,便見手上一抖,幾團神力傾瀉而下,化作火光,衝到雲層之下。“快走!”東荒南荒,哪裏都好。
“我不走……”白孤若眼淚汪汪,這樣的浩劫,他又能撐幾時,怕是要殞命於此了吧,“我要跟玄大哥在一起,死也要……”
不知何時,手上忽然輕了一些,他猛然回頭,是阿瀾月和斷天笑頂了上來。
“你們……”不是讓他們快走嗎,怎麼都回來了。
“你我妖魔成兄弟,生死皆爲衆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