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若過來時,他還如往日一般坐在崖邊。他每日都會來這裏。
近看,邊上的酒罐早已空空。
“這地方說來也怪,竟一半蔥鬱一半荒蕪……呵呵,怪不得叫半壁幽谷呢。”狐狸成熟魅惑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那魔帝仰首,不答。
“可惜,東荒還不是我們的,這等美景,也只能怯怯品味。”她又道。
“……”
“我這兒有酒,上好的桃花釀,陛下要嚐嚐嗎?”見他仍是不應,她這便再靠近,一腳將那空罐子踹下懸崖。
“別看了。”她抱肘,對他的模樣表示嫌棄,“今日是神界的蟠桃會,縱使你法眼千里,能觀萬象,也看不見她。”聽聞是那天帝求和,又有退位之意,再三拜託之下,那神祖纔不情不願出關相會。
他自嘲一聲:“少取笑我。”
白孤若盤腿坐下,玩笑着:“你說此時神界算不算是空虛,不如咱們趁此機會飛入神界,闖進聖墟宮,將那神界的上等仙寶偷個精光?”
魔帝嗤之,闖入神界倒是不難,只是他沒了聖墟玉,根本進不了聖墟宮,又彈何偷她的東西?若是撞見了她,更是尷尬。
神界的探子說,前不久她已經與那混沌影重新合體了,她如今親身執掌鴻蒙,必是日夜守護天地法則,自是忙的很,能抽出時間參加那蟠桃會,倒是意外。
他們如今,還是不要再見的好。
——
九重天
“哎呀!不好意思啊這位小仙子。”對面豔裹的小仙娥將她扶起來,“我沒有看到你。”又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確定是個陌生的孩子。
那丫頭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指了指她口袋裏的桃花酥,她立即會意,取下來遞到那孩子手裏:“給,這是姐姐的補償。”
阿樂會心一笑,一溜煙竄得老遠。
到了無人的雲端,她這才稍稍放慢步子。她鮮少能溜出聖墟,這次阿孃匆忙參與仙會,無暇顧及她,她便趁着宮門打開,化成雲煙隨了出來。
“哎喲!”剛騙來的桃花酥隨之滑落,掉入雲下。她心頭一疼,大聲痛斥對面走路不長眼的傢伙,“壞蛋!你賠!賠我的桃花酥!”說着又開始哇哇大哭。
那玄衣男人一愣:“你看得見我?”
“怎麼看不見,你這麼大個人矗在這兒,瞎子纔看不見……嗚嗚嗚,你賠,快賠我的桃花酥!”說着立即揪住他的衣裳,生怕他逃了去。猛然一個激靈,立即鬆手倒退幾步,這人周身的靈氣不對,是魔族。
魔帝正要出手結果這個倒黴丫頭,誰知那小孩大叫一聲,眸中閃着星光:
“啊!你,你不是膳房的玄哥哥嘛?!”
他收了法相,仔細打量這女孩,竟還真有幾分眼熟。
“是我啊,我是阿樂!”她又湊近招招手。
依舊沒印象,卻是懷疑這小孩爲了逃命在編瞎話。
見他仍想不起來,她顯得有些不高興:“你忘了?你還帶我去過人界,給我買糖葫蘆,我們一起猜燈謎,然後我被人抓了,你又將我救了回來。”
恍然,他這纔想起,這是聖墟宮的孩子,那個什麼什麼天君和什麼什麼神的孩子,沒想到三百年過去了,她還是這麼點大。
“阿樂,我想起來了。”說着他俯身摸摸那小腦袋,露出友好的微笑,“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她聞言抱肘,不服氣地吹吹前面的劉海:“是母君,母君去蟠桃會了,她總是不帶上我……”
他好像記得,她是因爲亡了父母才被送到聖墟的。
“玄哥哥,你帶我去人界吧,我們再去喫一次糖葫蘆,你也好賠我的桃花酥~”說着又搖搖他的衣裳,一副撒嬌之態。
——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如今申時,正好對上了人界的秋月,尋着凡人的氣息,自然而然來到了東荒的上元城。
商賈之城,無論何時都是熱鬧非凡。
這孩子出來的少,沒見過什麼世面,又有他這一打款陪着,自然是有什麼買什麼,能用的不能用的,需要的不需要的統統買了一遍,待他二人將這東南西北市逛完之後,太陽早已落幕。
隨着“咻”的一聲,一道亮光竄入蒼穹,又遽然綻放,無數星光搖曳閃爍,在黑暗中劃出道道銀河。
火山吞吐走白月,急如萬弩離箭弦。
阿樂看得癡迷,二人坐於老樹旁,邊啃糖葫蘆,邊賞月看星贊焰火。
“玄哥哥,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什麼?”
“你爲什麼離開聖墟宮啊?”舔着糖葫蘆,“是不是孃親嫌你飯做得不好把你轟走了……”
“對啊,孃親。”說着又捏緊身邊的桂花糕桃花酥糖葫蘆,“看在你給我買了這麼多東西的份上,我就勉爲其難幫你向孃親求求情,孃親一定會讓你回來的……”
他疑心更重,但也不立即點破,反而笑道:“這麼,難道你孃親比神女琷的神位還高?”
“當然了!我孃親是聖墟之主!”
“是靈乩?!”
她倒是不慌不忙,繼續啃着糖葫蘆:“看在你今日給我買東西的份上,我就悄悄告訴你……不過,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哦!不然孃親會打我的!”
他洋裝生氣:“哼,你上次可是告訴我,你是那琉璃火神的女兒。”
“什麼琉璃火神,根本就沒有這個神位!”
——
聖墟宮
她受到琷的信蝶便立即衝回來,此時聖墟宮的正殿已經跪倒了一大片。率先跳出來說話的是菁桃:
“娘娘,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小殿下,嗚嗚嗚,娘娘您打死我吧!您打死我吧!嗚嗚嗚……”
“琷。”懶得理會這不中用的傢伙。琷聞言上前,亦是一臉哀傷:“娘娘,屬下用神力尋了一圈……”
她屏退衆人。
“小殿下已經離開神界了……”
“什麼!”
她頓了頓,又道:“還,還有……魔氣……”
“是他!”靈乩一口咬定,焦急萬分,暴跳如雷,“是那個該死的魔帝,他……他一定是知道了,他要帶走阿樂,他要帶走我的孩子!”說着竟有些哽咽,卻又咬牙切齒,眸中兇光熠熠,“玄羿——我一定要殺了他!”
——
“現在明白了吧,我可是孃親的親生女兒!”她指指額間的三紋鳳尾印,洋洋得意,“誒,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他眉頭一皺:“可你除了額間神印外,跟她長得一點都不像啊……你不是她分裂來的嗎……”
她聞言小臉一紅,直接跳了起來:“什麼分裂,我是有爹的孩子!”說着扒拉起袖子,露出一道淺淺的短刀疤:“看到沒,這是我有爹爹的證據,菁桃姨娘說了,我爹爹是魔帝,是魔界之主!我爹爹當年落了難,是我,是我娘用我的血救了他!桃姨娘說,當年爲了放血救爹爹,我險些喪命……”她一口氣說完,這才自顧自坐下。
“玄哥哥,你現在是魔族,定是去過魔界的吧,你可曾見過我父……哎呦!桃汁喝多了,我想尿尿!”說着又跳起來,撇下一句“不準偷看”便逃到了林子深處。
魔帝還未從驚愕的真相中驚醒,那孩子已經漸漸遠去。
原來在這麼早以前,他的孩子便已經存在了。他當年若是知道,定然不會負氣離開神界。這定然是命運的眷顧,他大氣不敢出,竟怕驚醒了這個美夢——他好像又有理由找她了。
阿靈,他的阿靈,爲他生了孩子。
想到此處,竟對她的隱瞞有些憤怒。
這時他方纔注意到周圍靈壓的變化,一躍而起馳入林中,那神祖已經將孩子護在了身後。
“靈乩。”他伸出手,俊俏的臉上又浮現出幾分囂張,“把她給我!”
她惡狠狠一瞪,他知道的,只要他將阿樂帶回魔界,她便只能乖乖跟過去。思罷輕輕畫出一道神力:“阿樂,回家。”話語間那神力凝結爲結界,架這那孩子一溜煙竄上高空。魔帝暗道不妙飛身而上,迎接他的卻是那女人狠辣的劍光。
“靈乩!”他大喝,“她是我的孩子,把她還給我!”
靈乩眸泛金光,神情更冷:“她是,我的。”
他大笑兩聲:“她是我的孩子,我今日,一定要帶她回去!”說着又衝上前,不料那靈乩自傷一劍,將那赤金色的液體燙到他臉上。
“啊……”是鴻蒙術!他一陣眩暈,視野開始模糊,遂怒意橫生,立即抽劍:“靈乩,你竟要如此傷我?!我今日,一定要帶她走!”
見他被激怒,她這才使計劃出一道結界將他隔開。
“魔帝,你違背誓言,害我腹中之子,傷我元神,又殺我弟妹,現在,又要帶走我唯一的血親?”
他這才稍稍冷靜下來,他真的,已經將她害到如此地步了嗎。“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阿靈我……”
她已趁着間隙,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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