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主管……”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抿着脣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
方嘉煦無所謂別人怎麼看他,一想到那些流言蜚語會傳到裴如煙的耳朵裏,難免怕她胡思亂想。
頓了兩秒,男孩輕啓薄脣,眼底蒙上一層淡淡的微光。
笑着反問她:“不過……我很帥氣嗎?”
裴如煙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目光對上了他的眼神。
心裏尖細地叫了一聲,覺得臉頰的溫度高得出奇。
“誰說的?”方嘉煦凝視着她的眸子,眼皮微斂,脣角笑意更濃。
沉默了幾秒,他鍥而不捨地追問道:“是你這麼覺得嗎?”
裴如煙耳尖都紅了。
對他這種帶着笑又曖昧不清的話語,一時間沒有抵抗力,只好嘴硬地狡賴道——
“我是聽銷售部的小姑娘這麼傳的。”
說完話,電梯門終於打開。
裴如煙就像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的魚,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腳步不停地往外走。
匆忙的身影近乎落荒而逃。
直到坐上車,重新朝來時的方向打量了一眼。
還好,方嘉煦沒有跟上來。
裴如煙搓了搓發燙的面頰,一顆心怦怦直跳,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口。
真丟人!
她在心裏暗暗發誓,下一回絕不能再和他單獨相處。
小奶狗花招太多,她真怕有一天自己也要招架不住,拜倒在對方的西裝褲下。
緩緩回過神後,裴如煙輕啓車廂,車子駛出停車場,漸漸往老城區的方向疾馳。
夜幕低垂,天上零星點綴着無數黯淡的光亮。
初夏的晚風透過玻璃窗吹進了車廂內,舒緩的音樂聲靜靜流淌,車子很快便抵達目的地。
老城區的房子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建的,年久失修,雪白的牆面上落下雨水劃過的斑駁痕跡。
早年聽說這塊地要拆遷了,可是消息傳了這麼久,卻遲遲不見政/府動工。
樹影在窗外搖曳,小區的路面彎彎繞繞,她找了許久,纔在榕樹下的垃圾堆旁找到一處車位泊好。
裴如煙解開安全帶,拎着清月齋的袋子下了車。
踩着月色走上狹小的樓梯間,她的腳步徑直踏上樓梯臺階,最後停在了二樓東面的那扇大門前。
輕釦兩下門板,不多時,裏頭傳來腳步聲。
伴隨着大門打開,吳蘭貞的身影站在屋內。
“來了啊。”
即便母女倆將近兩個月沒見,她臉上的神情依舊淡淡地。
裴如煙站在玄關處脫鞋,吳蘭貞從她手裏接過袋子,對她輕聲叮囑:“李叔在臥房,你去喊他一塊兒喫飯吧。”
裴如煙張了張嘴,本想說自己還有事這就走。
轉過身時,目光落到吳蘭貞的頭頂上,發現她的白頭髮又多了。
默了兩秒,裴如煙什麼也沒說,抿着脣往臥房走去。
夫妻倆剛從國外回來,臥室的地上堆着兩個巨大的行李箱,還沒來得及收拾。
此時此刻李淮清正蹲在皮箱前,一件一件地整理着吳蘭貞帶回來的伴手禮。
大到家用的電子產品,小到送給同事朋友的糖果點心,事無鉅細。
李淮清雙手擦了擦衣服,連忙站起身問,“來多久了……怎麼光站在門口不進來?”說話間,忽地想起什麼,拍了拍腦門,從大堆行李裏頭翻出一個紙盒子,遞給她。
“這是你媽出國幫你帶的化妝品,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年輕人的東西,咱也不懂。”
裴如煙“嗯”了一聲,扯着嘴角乾巴巴地笑了起來,又說:“媽讓我喊你喫飯了。”
李淮清點點頭,笑意更濃,“好好好。”
兩人一同走到走出門,餐桌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晚餐。
“行了,都別乾站着了,拿了筷子坐下來喫吧。”
吳蘭貞一如從前,吩咐完話徑自坐了下來。
不多時,李淮清手裏端着飯碗和筷子,遞給他們母女倆。
一家人安安靜靜地對面而坐,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空氣中橫亙着莫名的沉默,終於——
“上次聽小雨說,給你介紹了一個還不錯的小夥子,感覺怎麼樣?”
吳蘭貞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低聲詢問:“如果覺得合適的話,可以試着處處看。”
裴如煙垂着腦袋,眼皮耷拉下來,味同嚼蠟地咀嚼着嘴裏的飯菜。
半晌,興致缺缺地答:“眼睛長到頭頂上了,怕是看不上你女兒吧。”
此言一出,叫吳蘭貞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李淮清見此,出面當和事佬,笑呵呵道:“咱們裴裴優秀,不怕找不着對象……你別急着把女兒嫁出去。”
吳蘭貞在一旁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暗示他趕緊閉嘴。
放下碗筷後,繼續循循善誘道:“裴裴,這年頭好的男孩都要靠搶了,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也別拘着,自己要懂得把握機會。”
裴如煙不知想起什麼,鼻頭微酸,碗裏的飯徹底喫不下去了。
“媽,我知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注意的。”
說完話,擱下碗筷站起身,拿了一旁的包包決意要走。
“公司還有工作呢,我得先趕回去了。”她站在玄關口低頭穿鞋,目光卻不敢與吳蘭貞對視,“你和李叔好好喫,下次我再過來。”
大門“砰——”地一下被人關上,緊接着樓道里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吳蘭貞皺着眉,同樣沒有心情喫飯,“啪——”地一聲把筷子甩到桌上,蹬着一旁的人,喝道:“都怪你……說什麼‘嫁不嫁’的,這臭丫頭一聽又來情緒了!”
李淮清哭笑不得,也知道母女倆爲了他們二老的婚事還一直僵持着。
時下只能好聲好氣地勸慰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裴裴她遲早也會接受的。”
昏黃的燈光灑在桌上,吳蘭貞沉默了數秒,眼眶微紅。
“這個臭丫頭,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叫我操心!”說着說着,嗓音便帶着哭腔,“我說不要出國,你非堅持……現在好了,跟沒了女兒似的……都怪你!”
月色沉沉,與吳蘭貞同樣難以釋懷的還有剛剛下樓的裴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