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瑛這話說的口齒清晰,那反應雖瞧着有些慢,但好歹還算清醒的,明聿嘆了口氣,有心申辯一二:
“別聽他小子胡說,那年抱着樹下不來的,明明就是他自己,這也好意思腆着臉說出來。”
這話說完沈瑛的反應到是不慢,緊跟着附和點頭,低頭扯了扯被攥着手、奈何那醉鬼抓的很穩,一點也別想抽出來。
沈瑛有些不舒服,皺着眉嘟囔着:“幸好見過你流連煙花地的風流樣兒,不然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有龍陽之好。”
他在這嘟嘟囔囔的,自以爲聲音很小,奈何旁邊兒的明聿,耳聰目明的很,加之沈瑛咬字也清楚,自然全都被人給聽了去,
明聿好似聽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一樣,當下薄脣微翹,小梨渦就顯了出來,只是這笑似曇花一現,隨即就煙消雲散,目光隨着沈瑛的胳膊、最後落在了蔡某人緊抓不放的那隻手上,靜默的盯了一會兒、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最後就連眉毛都擰了起來。
“明大人怎的還能喝,是剛剛還沒喝過癮嗎?”
現下也就沈瑛勉強還殘存着理智跟他能說上兩句,沈瑛一出聲兒,明聿的眼神兒就跟着望過來,這才發他現往日裏總是泛黃的小臉、今日竟有些煞白,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
他本來就長得不醜,一雙圓滾滾的杏眼,安安靜靜瞧着你的時候,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彷彿會說話似的,往日裏明聿到沒這樣仔細瞧過沈瑛,不知道他竟還長了一張小小的鵝蛋臉,挺翹的鼻尖,和一張櫻桃似的小嘴,那小臉也不知是不是被光線恍的緣故,細膩的瞧不出一點瑕疵,就連個小疙瘩都沒有。
明聿不得不感嘆、上天兒果然是公公平的,賜他這樣一副漂亮的容貌,卻沒有給他那嬌生慣養的機會。
“剛剛並沒有喝酒,來這裏纔想喝的。”
明聿回了這一句,就見沈瑛盯着他瞧了半響,時而皺眉,時而搖頭的,忍不住又解釋了一下:
“跟明昌伯並沒有喝酒,來你們這這才喝了第一杯。”
說完怕他不明白似的,還舉起手中的酒盅示意了一番,沈瑛這才恍然大悟,伸手捅捅突然安靜了的蔡瑋藝說道:
“尿褲子的明大人,來找你算賬了。”
這聲音着實不小,就連正在隔壁間兒喝酒喫肉的趙康、都聽了個明明白白的,並且絲毫不加掩飾的,暢笑了一番,這廂明聿的臉色明顯黑了黑。
蔡瑋藝本就是個海量,剛剛喝了那許多也、不過才醉了五六成,要放在以往也不過是藉着酒瘋撒野的狀態,不過事實證明他的確是撒了,緊拽着一個大男人手死活不放,
好在還知道丟人,在明聿進來後他就消停了許多,歇了這麼一會,人也清醒了幾分,眼下在聽到沈瑛這話,心底罵了句他的‘哪壺不開提哪壺’,而後吱吱呀呀的轉了話題:
“我給你們說,我爹還打過我呢,就因爲我整日裏不學無術,等哪天我升官了,就出去獨立府邸,讓他再也夠不着我。”
“真好,我也想出去開府,我爹也打我,今天剛打了,給你看看…………”
一直聽到這裏,明聿才基本可以斷定、他這也是喝多了,自打兩人認識以來,這還是頭一次毫無顧忌的、在一起喝酒,明聿覺得對他的瞭解,又多了一層,果然是酒桌好辦事,
然而接下來,他對這句話、有了更深入的瞭解。
沈瑛剛說完、一顆小腦袋就湊到了蔡瑋藝跟前,這張臉蔡瑋藝太熟悉了,對他閉着眼都能畫出來的臉、並不感興趣,伸手掐着他的下顎給轉了回去:
“去、去、一邊兒呆着去,別耽誤小爺傷春悲秋,好不容易調起來的情緒………………”
蔡瑋藝的聲兒越說越小,到了最後嘟嘟囔囔的、更像是自言自語,沈瑛瞧他不搭理自己,也犯了擰、傾着上身跨過了大半個桌子、認真的盯着明聿,一手指着自己腦門嚴肅的問道:
“明大人你看,我真的沒有說謊,現在還有印子呢。”
一般情況下、醉鬼的話大都沒啥可信度,不過沈瑛在明聿跟前的時候、不是害怕就是端着小官的身份,哪有現在這股子鮮活勁兒,當下不禁順着他話張口就道:
“是是是、你這還有印…………、”
說了一半突然卡了殼,目光對上猛然湊近的沈瑛,原本喝了酒臉色就白,之前離得遠光線又暗,到沒發現什麼異常,現下離得近了這才瞧仔細了,那光滑的額頭正中、好大一片紅,尤其是那眉心處隱約能瞧見冒出來一衆小水泡,明聿長這麼大難得想順着醉鬼一回心思,恍然間又打了水漂。
“怎麼弄得?”
明聿雖說早早沒了爹孃,可小時候爹孃對他、也是實打實的寵,故而在他的觀念裏,很少能體會到、像沈瑛這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庶子,
所以,在看到傷疤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問‘怎麼弄得,’而不是接着沈瑛的話茬問,‘是不是被他爹給打的’。
沈瑛瞧他看到了,目的也算達到了,便抽身坐了回去,表情嚴肅的望着明聿,一板一眼的說:
“那會兒我爹拿着的茶盞、肯定是新換的水,還肯定是剛燒開的那種,我都站在門口了,那茶杯擦着我這耳朵就過去了、”
彷彿爲了還原案發現場,說到此處沈瑛還神手比劃了下右兒耳,
“就這,就從這飛過去的,那水濺出來了點,這就疼。”
說着還不忘伸手、指指靠近右邊兒的額頭,雖然他這方向錯了,不過明聿也是聽懂了的,也知道這明顯的燙傷、絕對不是自己故意弄出來嫁禍他爹的,
明聿抿了抿脣,本就薄薄的嘴脣立時就沒了、
“那他、爲什麼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