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君眼露鄙夷,他是個愛好美食的妖物,精通各種烹炸煎煮之術,絲蘿瓦罐裏的肉實在讓他倒胃口。

    絲蘿小心吹了吹肉,一點點喫着,黃山君並不喫,他冷冷看着絲蘿:“你的術,李君沒有上當,他沒有繼續追殺下去。”

    絲蘿停下喫肉,笑道:“無妨,他進了這座宅子,便不可能出去了,這裏已是鬼域。”

    黃山君道:“你對那些凡人做了什麼?”

    絲蘿嚥下一塊肉,眼中透出笑意:“我將他們全部變成了人祟,將死而未死,一腳踏陰,一腳踏陽。”

    “待到這些人祟察覺到了異常,激發出兇性,縱然大妖厲鬼也抗拒不了,何況區區凡人?”

    黃山君眼中諷刺一閃而過,暗忖,老妖婆怕是不知道李君的厲害,當真以爲李君只是區區凡人?

    不過這樣也挺好,老妖婆愚蠢自大,我黃山君正好利用,就讓你倆先鬥,我的大計才能施展。

    屋子裏肉香瀰漫,屋外大雨中,女鬼幽幽哭聲傳來,黃山君趴在地上,低着頭,嘴角上勾,露出一抹笑意。

    第二天,清晨。

    雨過天晴。

    “咚咚咚,仙師可起牀了?”秋實院外,有人敲門,聽聲音是女聲。

    “就來。”

    李君站起來,一夜冥想,他神清氣爽,淡笑着走到大門處,打開門,視線裏出現一位衣着利索的老年女人,李君記得,張甲稱呼她方婆婆。

    方婆婆爽朗一笑:“仙師可起的早,老爺和夫人正在大廳等着您,一起喫早飯。”

    李君點點頭:“行,您前面帶路,我隨後就來。”

    李君拍了拍衣裳,理了理頭髮,擡腳就走,後面張寧急急道:“等等我哎!”

    張寧現在徹底服了,不虧是仙師,普通人剛起牀的時候,怎麼着也得有眼屎粑粑,口氣啥的吧!

    人家仙師就沒有。

    都不用洗漱,乾乾淨淨。

    張寧雙手捂住口,哈了口氣,鼻子湊近聞了聞,然後嫌棄的皺了皺眉頭,這一刻,他爲自己是個凡人而悲哀。

    忽然,張寧停住了腳步,他冷汗刷的流下來,他爹咋知道他和仙師昨夜住在這兒?

    張寧腳步沉重的跟在李君身後,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很快,李君到了張甲住所。

    大廳裏,餐桌上擺着一些白粥,還有包子之類的東西,白粥冒着熱氣,包子肉香撲鼻。

    張甲很富,喫的東西倒挺普通。

    張甲此刻正和新妻卿卿我我,兩人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甜蜜恩愛,羨煞旁人。

    李君走進來的時候,張甲急忙推開絲蘿,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仙師,早,昨夜可降服女鬼?”張甲喝了一口豆漿,笑眯眯望着李君。

    “張老闆莫怪,女鬼太兇,暫時還未擒住,請多給我幾天時間。”李君自顧自坐下,旁邊的方婆婆急忙倒了一杯水。

    “這樣啊……”張甲嘆氣。

    他旁邊的新妻絲蘿眼睛露出一抹諷刺笑意,一閃而逝,李君敏銳的捕捉到了。

    “無妨,無妨,仙師先喫早餐,來來來,喫個大肉包子。”張甲站起身老,殷勤的拿了個肉包子,遞給李君。

    “別看這些肉包子土,可非常好喫呢,包子的肉餡,是絲蘿特意着人購來的,參豬肉,元尾肉。”

    李君笑着接過包子,聞了聞,不動聲色放在旁邊,瞥了眼張甲屁股,拿起杯子抿了口水。

    “仙師可知道參豬?”

    “願聞其詳。”

    張甲坐下,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大口,肉汁橫流,滿足的嚥下,才道。

    “普通豬,喫的是豬食,肉很粗,也不香,還帶有微毒,長期喫對身體不好;參豬,是以人的飯食餵養豬,豬喫的好,天天洗澡,肉質細膩潔白,清香撲鼻,略帶天然酸味,是難得的珍品。”

    張甲呵呵一笑:“來來來,快喫,快喫,這麼好的肉包子,不喫可惜。”

    李君拿起肉包子,嘆了口氣。

    “仙師何故嘆氣?”

    李君掰開包子,湯汁橫流,露出紅紅白白肉餡,笑道:“看着眼前的肉包子,我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哦,說來聽聽?”張甲好奇道。

    李君擡頭盯着張甲,輕笑:“有一個女人,名叫姚金娘,她在白石坡賣了幾百年驢肉,卻從未購買過一頭驢,張老闆可知爲何?”

    張甲皺眉:“因爲她是養驢的?”

    “不。”

    李君嫌棄的丟下包子,冷冽道:“因爲她家驢肉是從人身上割的,譬如張老闆,你家包子裏的餡,又是從何而來?”

    張甲莫名其妙,他覺得李君腦袋有包,他家的肉包子,和姚金孃的驢肉,有毛線關係啊!

    “自然是買的肉,難不成還是偷的?”張甲又咬了一大口肉包子,他現在有點後悔請李君了。

    昨夜女鬼哭了一夜,這位仙師毛都沒有抓到,今天又來挑肉包子的刺。

    “呵呵。”

    “仙師笑什麼?”

    李君悠閒的坐在椅子上,玩味道:“我在笑,人被鬼害死後,不僅以爲自己還是人,甚至連最基本的恐懼感,疼痛感,乃至記憶,都沒有了嗎?”

    張甲臉色蒼白。

    李君的話直擊靈魂,有什麼東西正在復甦。

    “張老闆,摸摸你的元尾還在不在?”李君似笑非笑,調侃道。

    張甲啊的一聲,雙手不自覺捂向屁股,猛的一頓,嘴巴大張,驚恐的望着李君。

    李君點點頭:“你已經死了。”

    “我已經死了,我已經死了,我已經死了啊!”張甲大吼,往事一幕幕浮現,他已經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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