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子你不懂。”

    楊忠老淚縱橫:“老爺和夫人怎麼會不愛您呢?他們對您管教嚴格,只是因爲想要你成才啊!”

    “老爺好不容易掙下了幾百貫家財,公子您以後如何守得住?”

    “這世道艱難,窮人的日子很苦的,老爺是怕你以後受苦啊!”

    楊忠就是窮人出身,所以他明白這個世界窮人的日子有多難,田裏莊稼長的慢,地主收的租子又高。

    來縣城做小本生意,有惡霸地痞欺負,就連打個魚,都有漁霸抽成。

    老百姓一旦失去活計,很快就會坐喫山空,到最後賣兒賣女賣房子,淪爲流民。

    居無定所,官府也不會給你免費發黃符了,最後都是進了鬼怪的肚腹,這種流民就是讓鬼怪吃了,官府也不會管。

    只有少部分流民有法子活下來。

    楊軒沉默了良久。

    終於笑了。

    “那我寧願他們恨我,至少這樣,他們下半輩子不會傷心了,楊忠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我爹孃。”

    “你告訴他們,我是覺得家裏太悶了,想跟着那幾個混子天天喫肉喝酒,玩女人去。”

    ……

    九原縣城,郊外。

    李君前面是一個剛挖好的土坑,恰好可以躺一個成年人。

    楊軒靜靜的站在李君身後,盯着土坑看了良久,眼中流出兩行暗紅色的血跡。

    原來,痛到了極致,屍體也能泣血。

    “楊軒你趕緊躺進去,等會埋了你屍體,咱們還得趕回九原縣城。”

    李君開始催促了。

    楊軒長嘆一聲。

    他猛地回身,面向九原縣城的方向,撲通一聲跪下了。

    咚咚咚,磕了三個頭

    “爹孃,孩兒不孝,給你們磕頭了。”

    “第一跪,跪你們辛辛苦苦養育兒之恩。”

    “第二跪,跪兒不孝,終究是辜負了你們的似海恩情。”

    “第三跪,跪此生縱然再次相見,卻天涯陌路,永遠不能相認。”

    楊軒三跪後,終於僵硬的爬了起來,閉上眼睛,縱身一躍。

    心中一片平靜。

    他直到最後也沒有告訴爹孃真相,並不是想要爹孃恨自己

    楊軒其實一直都知道,他的爹孃怎麼可能會恨他呢?哪怕他做了再多的錯事,自己的爹孃也會原諒自己的啊!

    不告訴真相,至少,爹孃會一直以爲自己還活着吧?

    也就是這一瞬間,李君荷包裏的替身紙人拱了出來,替身紙人緩緩飄向空中,紙做的身軀忽的一分爲二,散發出柔柔的光芒。

    楊軒只覺他飛速的往上飄着,周身純白一片,他處於一種極高速的狀態下,思維無比的清醒,陡然,他停止了運動,再睜開眼睛,已經飄在空中了。

    他很快就融合進了半片紙人中。

    半空中,兩片一模一樣的紙人面向李君。

    “你還是叫楊軒。”

    “是。”

    楊軒非常恭敬的答道。

    “你就叫小紙。”

    李君看向另外半片紙人,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個極差勁的名字,狗大聽了,差點笑翻。

    之前替身紙人是沒有名字的,如今可算有了名字,它可高興了,就好像自己終於獲得了李君的認可一樣。

    “謝謝你,小哥。”楊軒真心實意的說了一句感謝話。

    李君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狗大冷笑:“你最應該感激的是小紙,小紙看你可憐,非要把自己的身體分一半給你。”

    楊軒聽了,忽的又飄到空中,紙做的身軀往小紙身上蹭了蹭。

    “謝謝你小紙,你真是個溫柔可愛又漂亮的妹子呢!”

    如果楊軒此刻能夠做出表情,那一定是非常不要臉的表情。

    “這……”

    狗大滿臉古怪,憋了半天,終於擠出話:“老子從未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人,爲了活命,連紙人也不放過。”

    楊軒乾笑一聲。

    狗大嘆了口氣。

    “楊軒啊楊軒,以後誰要是敢說你嘴巴笨,老子非咬死他們不可,你怪油嘴滑舌的,只是讓你爹孃關傻了而已。”

    狗大又看了看李君,暗忖:楊軒不過在外面晃盪了些日子,認識了幾個混子,就變得這麼油嘴滑舌,哄的小紙甘願獻身。

    不像李君,直到現在也不會。

    活該他打光棍。

    不過楊軒此子挺有才的,小紙跟了他們那麼久,狗大才第一次發現它是女的?

    ……

    同一時間,白石坡。

    荒涼的枯草中,是一間破敗的客棧。

    這家客棧忽然出現,很是嚇壞了一些旅人,好些天了,鎮魔司派人過來查看過一次,便再也沒有來了,任憑客棧矗立此處,成爲狐狸兔子的住所。

    人是萬萬不敢進去的,因爲傳言裏頭有鬼。

    此時。

    一位公子正靜靜的望着客棧。

    這位公子長相俊秀無比,身上的衣服料子也極好,暗黃色的底色,以金銀絲線繡着花紋,細看,居然是一頭威風凜凜的大老虎,臥在一片雪白色的花海中。

    頗有幾分情調。

    “姚金娘啊,姚金娘。”

    俊秀公子嘆了口氣:“往日你是何等的風光,一遭落難,樹倒猢猻散,那些受你大恩的門下,可有誰還來看你?”

    “那位寵愛你的河君,可還會記得你?河君帳下數百美人,你姚金娘又算是什麼?”

    俊秀公子的語調極爲哀傷。

    “只有山君您還記得姚老闆,山君實在深情。”

    俊秀公子身後,站着一名紅衣女子,這女子烏青着臉,表情極爲恐怖。

    偏偏這麼恐怖的表情,卻能說出如此卑微的話?

    女子的身後還站着十幾道人影,皆是面目烏青,表情恐怖,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紅倀,你也懂感情?”

    名叫紅倀的女人笑了,表情更加恐怖。

    “紅倀自然是不懂感情,可是紅倀懂山君啊,只要是山君喜歡的,紅倀便也喜歡呢!”

    紅倀說完後,勇敢的擡起頭,癡癡望着前面俊秀的男子,眼底有一種特別的情愫。

    俊秀男子感應到了紅倀的灼熱目光,卻並不回頭,他只是厭煩的皺了皺眉頭。

    暗忖。

    “炮製倀鬼的過程越是酷烈,那倀鬼就會越忠心,只是?太忠心了也挺煩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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