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兒子就只是信口開河，但現在，還真是讓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這年代還沒電梯，一般不會有地下倉庫。
而且爲了供應方便，供銷社的倉庫都是每層都有，存的都是這層有的一些產品。
“你這些錢，好像不夠要全部的貨吧？”
“咱們之前說好的，我拿錢，你給貨，只要半個月賣夠了量就行。”
聽着兒子說的頭頭是道，宋美琴也沒多廢話，直接帶他來到一層倉庫門口，瞧了瞧正在桌子前喫飯的倉管。
倉管是個小老頭，桌上放着一瓶牛欄山的二鍋頭，邊上還有一盤子的炒黃豆。
滋溜一口酒，再啪啪塞上倆黃豆，滋潤的很。
“老秦。”
“呦，宋主任，你咋個來我這了？”
宋美琴好歹是這供銷社的小領導，對方見狀，立馬起了身，說不上諂媚，卻也十分尊敬的站着等待訓話。
“這是我......”宋美琴本想說兒子，可猶豫幾秒鐘後，卻又改了口：“這是張旭，以後來我們這拿東西，你直接登記，別忘了開個單子，第二天把錢送到財務室就行。”
老秦聽着宋美琴的話，泛黃的眼珠慢慢看向了眼前這小年輕的身上。
尋常來倉庫提貨，都是帶着單子過來，哪裏聽說過還要幫着收錢的？
“宋主任，這......是不是有點不合規矩？”
張旭見狀，沒想到自己纔剛來第一趟就遇到了麻煩，正想着該如何解決。
誰知道宋美琴卻被激惱了，自詡自己是個領導，可這看倉庫的老秦，竟還敢不服。
“那你這上班時間喝酒，就算規矩了？”
倉管尋常都是兩人負責，老秦是中午過來的，要一直到晚上才能走，所以晚飯得在這解決。
尋常喝口酒，一是無聊，二是壯膽。
畢竟這大晚上的，一個人看三層樓的倉庫，不是膽子大的，還真熬不下來。
“成，宋主任，你說咋辦就咋辦。”
“他就只要裏頭的摩絲，出單價格是兩塊四一瓶，拿多少，就收多少錢，千萬不能讓他賒，知道沒？”
宋美琴的話，讓老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也不敢多問。
好不容易將人送走，老秦這纔算是鬆了一口氣，瞧着駐足跟前的張旭，招了招手，便帶他進了倉庫。
“奇了怪了，都能給你開那麼個方便，還提防着你，這宋主任跟你啥關係啊？”老秦好奇問道。
“沒啥，就是認識，認識而已。”
張旭說的輕描淡寫，箇中滋味，卻只有他自己能體會。
“就在這了。”
瞧着貨架上的箱子，不大，但數量卻不少。
“秦大爺，這摩絲現在還有多少？”張旭問道。
“這玩意我記着屯了得有一年多了，當時來的時候是五百箱，攏共也沒賣出去兩箱，估摸着得有個四百八九十箱吧。”
“那麼多？”
張旭聽後，也是一愣。
正常供銷社囤貨不會那麼多，這五百箱，幾乎都佔了快有二十分之一的倉庫。
“你不知道，之前我們供銷社出了個人，當時報上去屯了那麼多，後來就被抓了，說是吃了回扣，然後就......真是，我跟你說那麼多幹啥，你趕緊的，我還沒喫飯呢。”
聽到這，張旭的思緒也是回到了半年前，當時在家，好像是挺母親說起過，他們供銷社出了個蛀蟲，吃了不少回扣。
張旭的志向，自然不單單就那麼一點摩絲而已。
這些對他來說，可都是經驗，等以後生意大了，能用得上。
在老秦的催促下，他搬了就近的兩箱摩絲。
任由上頭的灰塵沾染在身上，他卻沒有半點不悅，出去的時候，腳步反倒是輕快不少。
“來，單子好了。”
老秦開了一張三聯的出庫單，上頭還標了價格，張旭見狀，也不含糊，直接數了錢拍在了桌上。
“秦大爺，你這抹布借我試試。”
張旭明白，貨想賣高價，不光是質量得行，這表面功夫也得足。
存了一年多的貨，厚厚的一層灰，要是帶過去，就只會讓人家覺着這是賣不出去的東西。
這要是來個反悔，他可受不住。
老秦點點頭，自顧自的數着錢。
這可都是公家的錢，馬虎不得。
“小子，你這錢不對啊？”就在張旭要走的時候，老秦說道：“咋個多了四毛？”
此時的張旭已經抱着箱子往前走了幾步，聽見後頭的聲音，這才笑着回道：“秦大爺，以後還得麻煩你，四毛錢，您留着買酒。”
那時的牛欄山不過兩三毛，對老秦這種掙了錢得往家交，一個月過不上幾次口癮的的老頭來說，確實猶如雪中送炭。
張旭不傻，他知道自己以後還得來麻煩秦老頭。
而且還是不分晝夜的那種，今天來供銷社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得虧母親宋美琴剛下班，這要是以後更晚，他總不能每次來都去尋她。
所以跟看倉庫的秦老頭搞好關係，也是非常重要。
畢竟閻王好蒙，小鬼難過。
這道理，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