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
張偉業說話時，都帶着一股濃重的酒氣，眼神更是不太自然，死死盯着自己兒子，像是有什麼要說。
“爸......我這馬上就好。”
以爲父親是要用廁所，張旭趕忙胡亂抹了一把臉。
正要出去，卻被張偉業喊了住：“等會！”
父子二人四目相對，許久都沒開口。
最終還是張旭沒忍住，試探着問了一句：“爸，咋了？”
“我下崗的事情，爲什麼沒跟我說？”
這話來的突然，讓張旭沒有絲毫準備。
又是一陣沉默，他這才緩緩解釋：“本來想說來着，只是你突然進了醫院，我就給忘了。”
兒子的話，讓張偉業有些失望。
要是換做平時，怕是就要捱揍了。
可現在......
瞅着父親赤紅雙目往臥室方向走去，張旭知道，這種事情還是得他自己接受。
“砰——”
院子傳來的一聲悶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門虛掩着，方纔章耀國走了出去。
此時的張旭才明白，章耀國並沒有喝醉，只是藉着酒勁，告訴了父親下崗的事情。
伴着鵝毛飄雪，張旭明白，世道真變了。
翌日一早。
張旭是被電話聲給吵醒的，揉着惺忪睡眼看向掛鐘，這纔剛過七點。
尋常這個時間點，哪裏會有客人打電話。
只是這不斷響起的急躁聲音，讓他有些不太適應。
“曼筠？”
起身對着房門口喊了一聲，餘曼筠卻並沒有迴應。
無奈之下，他只能自己起身去接。
“喂？”
“陳鵬？”
“那麼早打電話幹嘛，我這都還睡着。”
“什麼，到了？！”
“成，你們候着，我帶錢過來。”
......
在聽到電話是陳鵬打來時，張旭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要知道，這傢伙尋常起的比他都要晚。
電話中，陳鵬帶來的是好消息。
之前跟摩絲廠業務員訂購的貨已經到莞市了，司機現在正候着。
個體工商戶的執照起了，現在就能正常賣貨了。
先前還在擔心貨不夠賣，這回可算是解決了他心頭的難題。
顧不上喫早飯，扛着二八大槓出了院子，張旭直接往供銷社的方向趕了去。
當時是以供銷社的名義訂的貨，人家司機也肯定是送往供銷社。
得虧陳鵬攔下了司機，要不然這事情可就鬧穿幫了。
天色微亮。
等到地方，街上人不多。
車子就停在距離供銷社二百米的路邊上，陳鵬和趙建國在跟前站着。
瞧見張旭後，兩人立馬招手呼喚。
到了三人跟前，張旭長出了一口氣：“呼呼......怎麼提前到了？”
司機也是有些無奈：“沒法子，現在廠子裏供貨急，我這送完貨，還得往回趕。”
張旭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對着另外二人使了個眼色。
“啊，剛纔不是跟你說了，我們供銷社倉庫不夠用，現在新倉庫在其他地方。”陳鵬立馬接上話茬。
瞧着司機認死理，張旭也會來事，立馬掏出煙遞了過去，同時又掏出了五塊錢：“師傅，這事情我們跟你們廠子說過，可能是業務員忘了跟你說了，我們倉庫就在出城的路邊上，順路的很，麻煩你再跑一趟，這你留着買菸。”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張旭這一套，倒是讓司機很受用。
“我倒是不麻煩，只是......”司機有些猶豫，說着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業務員來了，你們跟他說吧。”
順着司機所指的方向看去，三人這才發現，不遠處有個精瘦的小個子往這快步跑了過來。
到了跟前後，瞧着張旭他們，對方笑道：“你們是供銷社接貨的同志吧？”
張旭沒有猶豫，立即帶着兩人一起點頭：“對，今天我們接貨，只是倉庫得換一個，現在我們新倉庫在城外，你們得跟着再走一趟。”
“那沒問題的，你們也算是老主顧了。”
對方說話時，很是乾脆，只是這眼神卻帶着些許猶豫。
路上，陳鵬跟趙建國開着麪包車在前面帶路，張旭則是跟業務員上了大車。
等到倉庫，其他人都去卸貨了。
張旭跟業務員站在門口，對方掏出了送貨單來。
“張先生，蓋章吧。”
一聽對方讓自己蓋章，張旭立馬露出了帶着歉意的表情：“真是不好意思，章沒帶，簽名行不行？”
“簽名？”業務員頓時一愣，連連擺手：“那肯定不行的，廠子裏得入賬，而且......”
見對方猶豫着沒把話說下去，張旭試探着問道：“是不是怕沒蓋章，到時候結款慢？”
業務員一聽，這臉上的笑容可就更無奈了，但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一看對方的反應，這不正中下懷。
“其實現在都不興拖賬了，”張旭說着，從鼓鼓囊囊的口袋裏掏出了鈔票：“我們供銷社也是在改良流程，章子就一個，每次要用還得申請，太繁瑣，所以現在都是簽名，你看可行？”
見對方說着將鈔票遞了過來，業務員頓時愣在原地。
他不是沒跟國有供銷社合作過，但大多都會拖賬。
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看見現錢。
之所以想要蓋章，無非就是防着他們賴了。
畢竟這年頭，不少廠子都倒了，要是到時候莞市這供銷社也倒了，沒個蓋章的單子，還真不好拿錢。
可現在錢就在跟前，直接全款結算，那這章蓋不蓋，壓根就沒啥區別，反正掙到錢就行。
瞧着業務員笑着將錢接過去，張旭這懸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來。
第一次冒充供銷社的人，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等人家把錢都數完了，那五百箱貨也都入了倉庫。
付錢如此爽快，業務員別提有多開心了。
離開時，還不斷叮囑張旭，下次再找他。
眼瞅人家的大解放漸行漸遠，張旭他們三人也沒太多的時間休息。
剛出了小年，家裏電話收到的訂單可是越來越多，加上髮廊分銷的，按照張旭估計，每天平均出貨量怕是得往一百箱趕。
供銷社掃蕩的存貨，加上這新到的五百箱貨，也足夠他們賣上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