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一走，劉公公道：“散了吧，諸位大人，近些日子，朝政上的事兒，諸位大人多上心！”
“臣等告退，皇上節哀！”
朝臣們陸續離開，也不知道怎麼勸纔好。
見過感情深的，卻都比不上皇上。
不過聽皇上這麼一說，皇后娘娘纔是狠人吶，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空曠的大殿裏，只剩下趙無疆一人，呆呆坐在地上，猶如失了魂兒一般。
劉公公擔心勸着：“皇上，咱們回暖閣，地上涼，小心身子骨！”
趙無疆悽然一笑：“孤家寡人吶，朕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這身子，保重不保重的，又有什麼打緊的？
楚晏呀，是真正通透之人，曾經朕還笑他傻，愛愛這麼好的人，他都不要，現在看看，他多有先見之明啊，夫妻會猜忌，感情經不住太多的考驗，只有親情，才最永久啊！
你說說他，擡一副黑棺材來，不知道黑棺材，是枉死暴斃之人才用的嗎？
愛愛走的多幹淨，一把火下去，屍首都不肯給我留下來，她是怕我放不下嗎？
還是想跟我斷的徹底，一點兒的念想都不給我留！
坤寧宮都燒的乾乾淨淨，我連個懷念她的地方都沒有！”
劉公公抹着眼淚，“皇上，咱別說了，奴才知道您心裏苦，都會過去的，娘娘肯定不會那麼想，她是讓您放下她，忘了她，您就忘了，別想了，好不好？”
“哎，我已經忘了的，自己都信了，愛愛就在後宮，只要我不去，她會一直在那兒。
可惜啊，老天都不放過我，楚晏撕破我虛無的幻想，逼着我面對，報應，都是報應。
扶我起來，咱們去坤寧宮看一看！”
劉公公擔心了，“這……，還是不要了吧？
坤寧宮那邊，沒什麼好看的！”
趙無疆道：“怎麼會沒有？皇后的農莊，可有人打理？
百花宮那邊，她一直住着，朕好累，去歇一歇！”
劉公公只要扶着他，往後宮走去，以往肩背比直，猶如標槍一般的皇上，今日居然佝僂着背，一下子老了十年似的。
坤寧宮那邊，還在做着法事，哀樂聲，誦經聲，老遠就聞到香火氣息。
“誰守在那邊？”
“啓稟皇上，是曼冬姑姑，還有姜總管，幾個宮女輪流守着，蕭侯爺和夫人，都病了，也不好一直住在宮裏，沒有來守着。”
“白髮人送黑髮人，沒有父母守着的道理。
派人去侯府看看，晉升侯府爲公爵，世襲罔替！”
劉公公呆了一下，世襲罔替？這可是天大的富貴，只要大燕不亡國，蕭家不造反，就能一直永享富貴，與國同休！
想想這是皇后以死換來的，想必蕭家也高興不起來。
“皇上，您要進去燒柱香，守着娘娘嗎？”
趙無疆搖搖頭：“不了，楚晏說的對，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朕，就不做那些人前功夫了。
去皇后的農莊轉轉，回了百花宮。”
“是！”
他們去了小農莊，一進門，濃濃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滿滿的活力。
一塊塊的稻田，已經收割完畢，不過也沒閒着，種了些油菜，綠油油的一片，猶如一塊塊綠色毯子。
“奴才聽娘娘說，油菜不怕雪凍，來年五月，恰好成熟，金燦燦的油菜花，可漂亮了。
收割一茬菜籽榨油，真好不耽誤種稻子，過了中秋收割，應該能接上茬。
大司農那邊，有些擔心，娘娘就讓他們提前培育秧苗，直接插秧，能省下半個月的時間，還能挑選最好的秧苗，提高產量，大司農徹底服了。
哎，娘娘總有法子，宅心仁厚……”
劉公公說着說着，覺得不大對，偷偷瞄着趙無疆的臉色，生怕他睹物思人，更傷心了。
“是啊，愛愛一直這麼聰明，是我不珍惜！”
趙無疆坐在田邊的石頭上，看着一派生機勃勃，心中安寧：“好好照料，不得懈怠！”
“奴才曉得，皇上放心吧。”
“表哥？皇上，是皇上來了，皇上啊，你是來看我們的嗎？
我就知道，表哥你不會忘了我們的！”
兩個臉色黝黑，頭髮散亂，一身粗布衣裳，挽着腿在地裏幹活的女子，哭着喊着衝他跑來。
趙無疆很意外，“這倆人是誰呀？
怎麼喊朕表哥？
朕有這麼醜的表妹嗎？
隨國公府的小姐？這個樣子？”
兩人對視一眼，驚恐大叫，大半個月的辛苦幹活，爲了喫一口飽飯，早沒了大家小姐的養尊處優，任誰風吹日曬，幹十多天農活兒，都能從天鵝變成野雞。
劉公公好笑，“是隨國公家的小姐，皇后娘娘罰她們幹活兒呢，這還是輕的，還沒罰她們餵豬挑糞呢！”
兩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皇上，妾身知道錯了，求您饒了妾身吧！
這裏，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們受不了了！”
趙無疆冷下臉來：“怎麼不是人呆的地方？
大燕無數百姓，都是日日辛勞，才能喫飽肚子。
既然皇后罰的，那就繼續留在這兒，好好幹活吧！”
兩人大哭，“不要啊，求求皇上，看在祖母的面子，饒了我們吧，我們可是你的親人呀！”
“外祖母？
你們不提，朕都忘了，還有個外祖母呢！
既然是親人，你們進宮來幹嘛？
既然進了宮，就不是朕的親人了，朕沒你們這樣的親人！
傳旨，這兩人，終身不得走出農莊半步，餵豬挑糞，到死爲止！”
兩女難以置信，對上趙無疆冰冷如寒潭的眼神，知道他動真格的，悔的腸子都青了。
趙無疆掃了興致，不看農莊，回白花宮休息，他都半個多月沒閤眼，一閉上眼睛，就是蕭天愛笑語晏晏的模樣，好像她還等在後宮之中。
可是又不敢來看，明知道是鏡花水月，卻總希望，這份期盼，能保留更長時間。
楚晏連他僅存的期盼，都給奪走了。
百花宮還殘留着蕭天愛的氣息，隨處可見她的痕跡，趙無疆把她的枕頭抱在懷裏，慢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