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家二老爺連夜來和師太傅商議,看到他陰沉的臉色,直覺不大妙。
“大哥,大理寺是什麼意思?
不就是殺了個窯姐兒嗎?他們連人都不讓見,一點兒面子都不給,難不成,還想處罰豐羽不成?”
師太傅讓他坐下,“二弟,你要有個心理準備,豐羽這次,在劫難逃。”
“什麼意思?”
二老爺頓時坐不住了,“大哥,你別嚇我,我二房就這一個嫡子,豐羽要是出事兒,不是絕了我二房的後路了?
他讀書那麼好,我還等着他來年下場,考個進士,入翰林,給大哥打個下手,大好的前途,不能這麼毀了啊!”
提起這個,師太傅眼神更添陰鬱,別看他出閣入相,官場得意,可子嗣之事,是他的隱痛,嫡子夭折,膝下只留下師喧瑤一個女兒,才情容貌,俱是上等。
原本給予厚望,可惜,皇上癡迷蕭天愛,對自家女兒決絕無情,關在後宮裏生不如死。
師家二房之所以對他言聽計從,就是打着他百年之後,師家的一切,都得有二房繼承,不管做什麼,其實也是爲自家操勞。
可現在,師豐羽出事兒,二房能不着急嗎?
師太傅道:“你還沒看出來嗎?
大理寺如此不給情面,是有人打過招呼的。
皇后死了,皇上一直沒動靜,等的就是現在。
咱們這位皇上啊,能屈能伸,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二老爺心中絕望,皇上要報復師家,他們能怎麼辦?
“明日我親自去求皇上,舍了這張老臉,一定會保住豐羽的命,可別的,我也不敢保證了。”
二老爺面色灰敗,只好道:“麻煩大哥了。”
“都是一家人,應該的,你也想開些,只要孩子活着,日後還有機會。”
二老爺回到自家院子,二太太等在院門外,迫不及待問他:“大哥怎麼說?能把羽兒救出來嗎?”
“哎,回屋再說吧。”
二太太聽完,差點兒沒暈過去,又氣又恨:“咱們是收了大房的連累了。
要不到大小姐非要嫁給皇上,惹的帝后離心,甚至導致皇后身亡,皇上能這麼恨師家嗎?
我們家羽兒,都是被她給害的。
虧的她還是第一才女,什麼人家嫁不得,非要犯賤作死,倒貼給人家,現在好了吧,自己沒好下場,還連累全家受累。
我不管,我兒子有個好歹,我跟他們沒完。”
二老爺煩的不行:“你小聲點兒,大哥也是爲了家裏好,羽兒殺人,他就沒錯了嗎?
還是先打探清楚,他到底爲何殺人,是不是被人陷害的?
現在窩裏橫,不是被人看笑話嗎?”
二太太哭的更悲痛了,二房一片愁雲慘淡。
……
第二天早朝,大理寺卿主動說起此事,證據確鑿,師家少爺也是供認不諱,引起一陣爭論,都很意外,師家少爺,居然真的殺了人。
有御史反駁:“大理寺行動夠快的,一夜時間,就查出來了?
大理寺卿怒了:“吳御史,說話要講證據,那窯姐兒染了髒病,偷偷瞞着,師少爺是她的入幕之賓,花大價錢包養好些日子,不意外,自己也染上了。
師少爺一片真心被人辜負,又感覺時日無多,一氣之下,殺人泄憤,沒有一點兒疑點兒,要不要親自把人提審,聽聽他的供詞?”
“居然是這樣?哎呦,師少爺挺慘的,估計是心存死志了。”
“誰說不是呢?”
“師太傅德高望重,教導無數門生,怎麼族中子弟,如此不堪?”
“許是缺德事兒做多了,報應吧!”
“……”
這話是溫鬱斌說的,一點兒沒掩飾,引來一陣咳嗽聲,溫大人這性子,太直了點兒。
“溫大人口下積德,太傅大人乃是國之柱石,勞苦功高,你非議上官,該當何罪?”
溫鬱斌冷笑:“本官說的是事實,瑤嬪當年,私設刑堂,綁架良民,拿人家幼子來威脅,她做得,我說不得了?”
蔣少川道:“就是,上官要是德行兼備,人家想非議,也抓不到短處,怎麼就有罪了?
這位是胡大人吧,你府上那位小妾,怎麼來的?
要不要本官跟你說道說道?”
胡大人頓時白了臉,那個小妾,是底下管事的兒媳婦兒,長的漂亮,他看上了,管事兒不顧兒媳婦兒懷着孕,打了胎,送到他牀上。
這等隱蔽的事兒,懸鏡司居然也知道。
蔣少川似笑非笑,皇后娘娘說的對,都是一幫衣冠禽獸。
誰府裏沒點兒齷齪事兒?
只是不牽涉律法,水至清則無魚,蔣少川也管不過來,現在他送到槍口上了,不懟他,留着過年嗎?
師太傅一張老臉,黑沉沉的,再深的城府,也沉不住氣,家醜不可外揚,皇上好歹毒的心思,讓師家顏面掃地。
家教不好,怎麼讓天下讀書人信服崇拜?
顫巍巍跪下請罪:“臣知罪,請皇上按律處罰,臣絕無怨言。”
大殿安靜下來,等着趙無疆的決斷。
“念在太傅勞苦功勞,又事出有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剝奪科舉資格,發配邊境吧。
吳御史信口雌黃,不辨是非,不配御史清名,剝奪官職,永不錄用。
大理寺斷案有功,上下官員,賞三個月俸祿。
諸位都是朝廷重臣,一家不掃何以平天下?
督察院,以後誰私德有虧,也納入官員考覈,情節惡劣着,從重處罰!”
“皇上英明,臣遵旨。”
趙無疆果斷結束早朝,師太傅跪在地上,心中複雜,以往前呼後擁,極盡巴結的朝臣們,一窩蜂散了,連個扶他的人都沒有。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扶起了師太傅,讓他很意外,枯寂的心有了一些安慰,可能他站起來,看清楚扶他的人,一下子變了臉色:“是你?”
“太傅很意外嗎?
尊老愛幼是美德,蔣某一直記得。
太傅可要多保重,好看着師家怎麼大廈傾倒,衆叛親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