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面容嬌憨,聲音甜膩,像個慵懶的小奶貓。
沈晏微頓,心裏像是有小貓爪子在輕輕的撓,喉結滾了滾,低低的應了一聲。
“今天是我的生日,沈晏先生可以陪我一起過嗎?”
話說出口,姜知玥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藏在衣袖下的手拽緊了裙襬,眼睛也跟着眨了一下。
沈晏沒說話。
姜知玥以爲沈晏不說話是拒絕的意思,寬廣的客廳太過安靜,靜的只餘下淺淺的呼吸聲。
她尷尬攪了攪手,腦子裏迅速閃過措辭:“不可以也沒關係的,畢竟太晚啦,沈晏先生也剛回來,還是去早點休息吧!我沒事,一個生日而已,身體重要……”
沈晏聽着姜知玥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心神微動,他的眼睫垂了下來,聲音也被不自知的放得很輕,:“沒有不願意,抱歉,把你的生日給……忘了。”
“沒關係啦!”
聽見沈晏答應了,姜知玥眼裏的光亮了一下,笑嘻嘻道,“那我去煮碗麪,你等我一下!”
“好。”
沈晏將西裝外套放在一旁,坐在餐廳等她。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輕輕捏着眉心,面容看着有些疲憊。
他這幾天確實有點累了,但是看着小姑娘那張滿滿當當都是期待的軟白小臉,他也不太想去拒絕。
很快,姜知玥便把做好了的雞蛋麪端到餐桌上。
她自己也洗了手坐到了沈晏的對面,見男人垂眸看着那碗麪微微出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了幾句,
“我小時候過生日時,爸爸媽媽他們都會給我煮一碗雞蛋麪,爸爸現在在醫院,媽媽也不在了,沒有人陪我,所以就想叫沈晏先生陪我過個生日。”
“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肯定是比不上大廚做的那些啦,很普通的,希望沈晏先生不要介意。”
沈晏拿起筷子嚐了一下,姜知玥的手很巧,即使是一碗再家常不過的雞蛋麪,也被她做的十分鮮美,味道濃郁。
見沈晏動了筷子,姜知玥緊張的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一雙小鹿眼滿滿的都是期待。
沈晏情不自禁的勾了勾脣,他的聲音很低,在暖黃的燈光下又是極好聽的:“嗯,很好喫。”
就算不好喫他也打算哄一鬨小姑娘,雖然她做的也是真的很美味。
姜知玥放下心來,她鬆了口氣,眉眼彎彎翹翹的,也跟着動了筷子。
姜知玥喫飯時一點聲音也沒有,白白軟軟的臉頰被食物撐得微微鼓起,表情認真又嚴肅,乖巧的叫人忍不住想上手去捏一捏。
沈晏無聲擡眸看了一會,突然開口:“有什麼想要的,明天叫人送到家裏。”
“嗯?”
姜知玥愣了一下,沒聽懂沈晏在說什麼。
“補給你的生日禮物。”
反應過來後,姜知玥笑了一下,擡眼望他:“不用啦沈晏先生,我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沈晏以爲她不喜歡,皺了一下眉。
他的表情向來淡,即使皺起眉來幅度也不大,只是聲音有些僵硬:“明天我叫小徐給你送來一張黑卡,你想買什麼,直接刷卡。”
沈晏不會哄女孩子,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
他驀地想起之前某個老總喝多了之後說的,他老婆每次生氣,他就把卡交給老婆隨便刷,便把人哄開心了。
沈晏想,或許這樣也可以哄一鬨她。
姜知玥有些想笑,她突然覺得沈晏其實還挺可愛的。
她搖了搖頭,笑着看他:“真的不用了沈晏先生,你能陪我喫一碗麪,就已經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啦。”
她怕沈晏不相信,又很認真的補了一句:“真的!”
姜知玥漂亮的眉眼彎着,一雙杏眼清澈透亮,像是撒了無數星子。
餐廳內暖黃的燈光落下來,更顯得面容嬌俏可人。
被那眸子盯着,沈晏捏着筷子的手收緊了些,他的神色微頓,最後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陪她喫一碗雞蛋麪,姜知玥就可以那麼開心。
這一碗麪吃了很長時間,姜知玥一直在絮絮叨叨,什麼沈晏先生一定要按時喫飯,應酬少喝些酒,喝了酒也一定要喝碗醒酒湯再睡覺云云。
亂七八糟的囑咐了一堆瑣事。
小姑娘今天的話比以往都要多,沈晏心裏隱隱有些奇怪。
他想開口詢問,可他擡眼看見姜知玥溫柔又認真的神情時,到嘴邊的話沒有說出口。
他的表情依舊淡,只是眸色深了深,最後還是安靜聽她講話。
兩個人喫完,已經很晚了。
姜知玥將碗筷收起來,又給沈晏倒了一杯熱牛奶。
她將杯子遞給沈晏:“沈晏先生,你快去休息吧,這些我來收拾就好。”
沈晏伸手接過,指腹在杯沿處摩挲了幾下,牛奶的溫度適宜,他的心尖卻忽的燙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來什麼,根根分明的睫毛擡起來看她,輕聲說:“生日快樂。”
男人的聲音被壓的很低,他的眼睫擡着,眼尾微揚,深邃的眸子裏落下點點斑駁光暈。
他的膚色是冷調的白,此刻被侵染出了暖意,臉部線條變得格外的柔和。
許是燈光太過朦朧,姜知玥竟從沈晏清冷的面容中看出一絲溫柔的意味。
手裏的動作一頓,莫名的有些想掉眼淚。
她壓住心底酸澀的情緒,眉眼彎了彎,露出一個笑容來:“嗯,謝謝沈晏先生。”
她又笑了一下,繼續說:“不早啦,沈晏先生早點休息,晚安。”
沈晏應了一聲,沒在說什麼。
他走到二樓樓梯拐角處時,偏過頭看了一眼。
姜知玥還站在原地,看見他,笑了一下,衝他揮揮手。
她站在光下,被光整個環抱着,笑起來也是明晃晃的,杏眼彎成好看的皎月,嘴邊兩個小梨渦又軟又甜。
看起來很乖。
沈晏突然覺得,那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被光模糊的不真實。
兩個人只隔了一個樓梯的距離,沈晏卻覺得他與姜知玥之間彷彿隔了很遠,遠的他好像抓不住她了。
沈晏腳步微頓,眉也跟着蹙起,他斂了神色,心想自己肯定是太累了,竟然生出這種奇怪的想法。
他的眼睫垂了下來,長長的睫毛遮住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緒,最後一步一步踏入沒有光的地方。
注視着沈晏離開後,姜知玥呼了口氣,她的神色很溫柔,看起來好像心情很好,眉眼間還帶着笑。
轉過身將碗筷端到廚房,一個一個放進洗碗機內。
姜知玥站在一旁,盯着那兩個白瓷碗微微出神。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臉上的笑一點一點收起,眼裏逐漸浮上一層薄薄的水汽。
姜知玥吸吸鼻子,視線模糊中心想,這樣也挺好的。
這也是姜家出事後她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日啦,就這樣吧。
沒什麼好哭的,只有笨蛋才喜歡掉眼淚。
姜知玥緊咬着脣脣,可那眼淚還是止不住般,一顆一顆砸在地上。
疲憊感像海浪一般來得又急又猛,將她裹得密不透風。
她好像站在漩渦的中間,周圍是深不可測的黑,她看不見自己,也看不見別人。
她就站在那,委屈又難過。
姜知玥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嘩啦啦的水流聲中,她蹲在地上,將臉埋進臂彎裏,淚水浸溼了衣袖。
第二天,姜知玥趁着天還沒亮,便提着行李箱離開了。
其實她的東西很少,沈家的東西她一個都沒有帶走,沈晏給的那些卡也全被她放在了盒子裏,就在書桌上放着。
姜知玥將離婚協議書籤好字後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還留了一封信。
她站在大門外,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一眼她住了四年的別墅大樓。
天光乍破,遠處亮起朦朦朧朧的光。
再見啦,沈晏哥哥,姜知玥彎了彎脣,在心底悄悄默唸了一句,最終還是轉身坐上了等在外面的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