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玥的腳步頓了一下。
她扶着紀雲深胳膊的手指下意識收緊,回頭望了過來。
沈晏站在後面,眼睫低垂,薄脣緊繃成一條直線。
他看起來很狼狽,領帶鬆鬆垮垮的繫着,最上方的扣子都被扯掉兩顆,露出清晰平直的鎖骨。
望向她時,沈晏動了動脣角,很輕很輕的笑了一下,神情落魄又無力。
姜知玥:“……”
她抿了一下脣沒說話,最終還是收回視線扭過頭,帶着哥哥離開了。
直到姜知玥離開,沈晏都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只是站在那,眼神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很快,圍觀的羣衆被疏散開,陸陸續續有傭人來收拾東西。
周圍人羣嘈雜,熙熙攘攘,只有沈晏站着的附近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像是隔絕了兩個世界。
助理跑過來,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沈總……”
沈晏沉默。
“……”助理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繼續勸:“沈總,您先去包紮一下傷口吧。”
男人依舊沒說話。
助理十分着急,又不敢直接拽着沈總就走。
本來他想的是太太過來,可以勸一下沈總,結果太太扶着別人走了,沈總一個人站在這,也不處理傷口,萬一感染了可怎麼辦。
沈總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也可以說,今天的狀態就一直不太好。
比如一開始的心情很差,又莫名其妙跟人打起來了,現在又怎麼勸也勸不動。
助理很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沉默片刻後,沈晏終於出聲,從喉嚨裏艱難的扯出聲音來:“有煙嗎。”
他的嗓音很啞,像是含着沙子。
助理嚇了一跳,很快又反應過來,急忙從兜裏掏出煙盒,顫顫巍巍的遞了過去。
沈晏接過,半低着頭把煙點燃,他的臉隱匿在半散開的繚繞煙霧中。
即使現在樣子狼狽,可偏偏他生的極好,氣質淡入經久未消的遠山寒雪,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深沉模樣。
沈晏抽了口煙,灰白色煙霧從嘴裏再呼出來的時候,他說:“找個地方坐一下吧。”
看着沈總終於想開了,助理一激動,又想哭了。
包間內,紀雲深坐在沙發上,醫生正在給他處理傷口。
姜知玥坐在一旁,看着紀雲深皺眉道:“哥,怎麼回事啊,我才離開沒多久,你怎麼和沈晏打起來了?”
紀雲深晃了晃那條疼的厲害的胳膊,哎呦了一聲,扯了一下嘴角:“我也不知道,我在跟人說話呢,你那個前老公就衝出來了。”
姜知玥又想再問些什麼,她擡眼,醫生正忙着詢問她哥哥的情況,怕打擾到他們,便把話嚥到了肚子裏。
紀雲深像是想起來了什麼,隨口一提:“知知,你那個前夫,好像沒有認出來我是你哥哥,把我錯認成了你的新歡。”
姜知玥:“……”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這真的是沈晏乾的事嗎?
她咬了一下脣,驀地想到,她扶着哥哥離開時,沈晏啞着聲喊她的那句“知知。”
以及,沈晏看向她時,落寞又慌張。
下意識的,姜知玥心軟了。
她有些坐不住,最終糾結了許久,心裏的天平倒了又倒,默默嘆了口氣。
還是去看一眼吧,怎麼說也是以前喜歡過的人,順便還要問一問他爲什麼打架。
“哥哥,”姜知玥組織着語音,斟酌再三後開口,“我想去看一眼。”
“嗯?
看誰?”
“……沈晏。”
紀雲深從自己正在被包紮的胳膊那裏擡起頭來,瞅了小姑娘一眼,無奈道:“去看看吧,就知道你會心軟。”
“沒有的事哥哥,我就是去看看沈晏別被你打出事來了。”
姜知玥嘿嘿一笑,又囑咐了醫生幾句,提着醫療箱跑走了。
沈晏坐在沙發上,燈光昏暗,在他的面容上打下半明半暗的光。
隱約有竊竊私語聲傳來。
可他聽不見。
在他看見姜知玥扶着另一個人走時,他就已經慌了。
沈晏終於承認,她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心臟上傳來銳利的疼,沈晏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置身於一片漫無邊際黑暗中。
冰冷,絕望,無助。
是他親手把自己的光弄丟了。
酸酸澀澀的情緒不斷從心臟侵入四肢百骸,指尖的溫度一點一點冷了下去。
沈晏垂眸,他的手張開又合起,有血跡從指縫間滲出,指骨鮮紅,掌心上紅痕遍佈,在冷白皮膚上各位顯眼。
他靜靜看了許久,嘴角艱難的扯了一下。
沈晏自嘲的想,這些都是他自作自受。
是他自己活該。
沈晏還在出神,忽然間,眼前有一片陰影落了下來。
耳邊傳來熟悉的嬌俏聲音,隱約又含着怒氣:“您今年多大啊,沈晏先生。”
她好像很生氣,“先生”兩個字被咬的很重。
沉寂已久的心突然劇烈的跳起,沈晏擡頭,看清來人後,愣住了。
一路上,姜知玥越想越氣,氣沈晏和她哥那麼大的人了,還學年輕人那一招打架。
還下手那麼狠,也不怕出什麼事。
她看見沈晏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傷口也沒包紮,旁邊是一地的碾碎的菸頭。
姜知玥更生氣了,一路小跑上前沒好氣的罵了他一句。
結果沈晏沒說話,反而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
姜知玥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沈晏?”
看人沒理她,小姑娘放下醫療箱嘀嘀咕咕:“哥哥下手那麼重,把人打傻了嗎?”
姜知玥坐在沈晏的身旁,也不管他說沒說話願不願意,直接拽過男人的手。
在看清他手上雜亂無序,深淺不一的傷口後,姜知玥眉皺的更深了,火氣涌了上來,忍不住絮絮叨叨。
“那麼大的人了,打什麼架啊?”
她從醫療箱裏拿出酒精和紗布,用棉棒蘸取了一部分酒精,握住他的手,塗抹在傷口上。
“疼也得忍着。”
小姑娘語氣兇巴巴的,臉也板得很兇,話是這樣說,手裏的動作卻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