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站在牀頭櫃前,倒上了一碗溫熱的水,將藥包裏的藥按量放入碗中,拿湯羮細心的攪伴均勻。
“娘,吃藥了。”她拿口輕吹了幾下,將藥碗遞到歪着身子躺在牀上女人的嘴邊。
女人困難的半擡起身,在朵兒的幫扶下,喝下了那碗湯藥。
朵兒放下藥碗,拿了溼巾給她娘擦嘴角殘留的藥汁,又扶着女人慢慢的躺下。
女人才剛躺下身,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瘦猴似的男人,進門並對她嘻皮哈臉道,“晚芬,我回來了。”
“你,你還有臉回?…你,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給我滾!”晚芬一見他,拚了一絲力氣坐起了半身,衝他吼道。
她面上惱怒着,抽出身下破絮般的枕頭,用力朝那男人扔擲了過去。
男人條件反射擡起手臂來擋,可晚芬根本使不上勁,枕頭空落在了近身牀的地面上。
“娘,我幫你。”朵兒在一旁恨恨盯着男人,從地面上撿起了枕頭,朝着男人使勁迎面扔去。
這下子,倒是打了個正着。男人卻是沒生氣,反是帶着一絲愧疚,對母女倆道,“我知曉…欠你倆人太多…可我這,不回來看你們了嘛…別整得跟個仇人似的。”
“你這個沒良心的,還好意思回來?!…我生朵兒時,你到處尋花問柳,上博坊博錢,對我母女不管不顧…我病了,你從不過問…偶然來了,只看一眼並走…你,你還回來做什麼!”晚芬想起過往,越說越傷心,眼淚吧噠吧噠的往下掉。
男人聳拉着個腦袋,不吭聲聽着她訴苦,像是打了霜的蔫茄子。
“這病中的日子,都是朵兒在照料我。她才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啊…你的良知呢?!你不配爲爹!”晚芬怒不可遏瞪着他,聲色帶了顫質問。
“我,我對不起你母女…但我一個窮酸人,有啥法?要錢沒錢,要啥沒啥…給不了你們什麼,怪不了我。”好久,男人才吭聲爲自己挽面子。
“你個前世的冤家!外面倒是玩得快活!”晚芬緊咬着脣,冷笑一聲自嘲道,“我晚芬當年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一陣沉寂後,男人慢慢擡起了頭來,走至牀邊,從懷中掏出一包錢袋放在了牀上,道,“我來給你送看病的藥錢。這點兒,藥錢加生活所需,應是夠用一些時日的。”
“你居然有錢了?是上博坊贏來的吧?這胺髒的錢,我不稀罕!”晚芬冷眼盯着他,順手將錢袋狠狠拋在了地上。
只聽稀里嘩啦的聲響,錢袋的袋口散開來後,白花花晃眼的銀子,無章法的滾落了滿地。
“你,你這…跟銀子過不去幹啥?連喫都喫不飽,穿也穿不暖,藥錢也沒,竟是不想要…我可是白費了心。”男人惜財如命,嘴裏嘟囔個不停,連忙蹲下身四處撿拾起來。
朵兒從他進門起,小臉兒繃得通紅,眼裏閃爍着恨光。
男人撿拾起了銀子,重又裝入錢袋裏。
他看着朵兒好半會,上前伸手想摸摸朵兒的小腦瓜,朵兒卻不讓他摸,怒視着朝一旁閃躲開了。
“唉,你和你娘一樣,恨爹是不是?”男人嘆着氣,問她道。
朵兒盯視着他,一字一句道,“朵兒沒有爹!”
男人望着朵兒,很久很久…低聲道了一句,“那,我走。“
他失落的緩緩轉過身,拿着那包錢袋,走出了破屋沒入夜色,消失在母女倆的眼中。
“萬貴,你這個糟心的!滾了就別再回來!”
在他的身後,傳來晚芬悽悽的發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