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愷努力聽了半晌，最終以失敗下樓。
轉角處，傳來韓雪梅的聲音。
“現在讓菲菲學，還來得及嗎？再說，這也馬上高考了。”
“來不及也得學！就她那成績，說出來都枉做我陸家人！”陸秦海低沉的嗓音直衝陸澤愷耳膜。
“她從小就喜歡那些沒有什麼實際作用的東西！什麼都半途而廢！這老師我也請了，我就看看，一個純粹的愛好最後能帶給她什麼！”
陸澤愷靜靜地聽着，面無表情，指尖深深嵌進掌心。
半途而廢？
她只是什麼都不願告訴你而已。
————
房間裏，遲歡旭好像十分不想再提起“那封信”，決心回去仔細再查一查，便煩躁地岔抓了一把頭上的“雞窩”，扯到了他倆目前的狀況。
“瞞下去？”
陸橙菲抿抿嘴，目光冷漠，“嗯，怎麼着也不能辜負我親爹一番好心。”
遲歡旭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那你這親爹可真有意思，認識你這幾年，我還從未見過他。”
見陸橙菲不說話，他訕訕地繼續岔開話題，
“你弟和你長得實在太像了，剛開始你倆進來，我一度認爲我是我自己瘋了……”
陸橙菲只是目光呆滯地望向前方，過了幾秒，遲歡旭都以爲她遭人暗算時，女生誇張地張大嘴——
“阿嚏——”
遲歡旭“……”
他大爺，濺他一臉。
遲歡旭認命地蹭了蹭，砸吧砸吧嘴，緩緩站起來，
“那師姐，我們快開始吧“笑得突然十分欠揍。
陸橙菲好笑地點點頭，挑眉，“遲哥，認真教。”
吊兒郎當的。
————
門外，實在忍不住的陸澤愷去大廳拿了盤王媽剛切好的水果，準備進去打探打探。
畢竟，孤男寡女在一個房間……
萬一老師被陸橙菲氣走了，怎麼辦？
他還是有點擔心遲老師。
韓雪梅突然從一旁伸出手來，笑吟吟地搶過任務。
“愷愷，你先回學校吧，橙菲這兒一時半會還忙不完。”
陸澤愷乖乖地開口，“我也進去看看姐姐學的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問題。”
韓雪梅愣了一下，馬上欣喜地點點頭，
剛推門，就感受到了屋內的一派祥和。
“陸同學，你對琴的天賦真的很高，記得真快！那我考考你，這個鍵是什麼音呢？”
“忘了。”
遲歡旭“……”
陸澤愷“……”
韓雪梅“……”
陸橙菲無辜地擡起頭。
遲老師尷尬地咳嗽一聲，“啊哈哈，好，好的，那我們再熟悉一下這幾個鍵……”
男人突然擡頭，好像才注意到有人站在門口，愣了幾秒，這才歡喜地接過果盤。
“哈哈哈，這姑娘的學習態度很認真，是個好苗子。”
陸澤愷一臉面無表情，冷漠地盯着他，開口，
“老師，你說的那些陸橙菲大概七八歲就知道了。”
遲歡旭“……”
韓雪梅一臉驚訝，“啊，可是你爸爸說橙菲從來都沒學過……”
“是我想學的時候被拒絕了。”
陸橙菲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目光若有似無地瞥了陸澤愷一眼。
警告。
陸澤愷抿抿嘴，不吱聲。
韓雪梅愣了一下，也沒生氣，只笑呵呵地捂住嘴，
“怪不得他現在這麼着急給你找老師呢，啊對，如果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讓璃璃來幫幫你，還有她那白家的好朋友，聲樂學的也不錯，你可以多和她們交流交流啊。”
陸橙菲笑了，嘴角微微扯出一個弧度，站起身，
“謝謝，畢竟學業繁重，就不打擾她了。”
頓了頓，
“以後我直接去遲老師那裏學就好，不必回來了。”
說完，看向遲歡旭，一歪頭，
“遲老師也同意了，對吧？”
遲歡旭愣了一下，隨即快速點頭，“啊，對對對，高中部離我練習室也比較近，以後她可以去大學部找我。”
“那，走了。”陸橙菲利落地轉身，一句廢話也沒有。
韓雪梅立在那兒，笑容有些僵硬，陸橙菲慢吞吞地踱步到她身邊，停了下來，表情有些失望，
“今天的菜沒有海鮮？”然後直接離開。
陸澤愷面色一暗。
韓雪梅笑容驟降，眼裏閃過一絲陰霾。
小姑娘，你以爲你是誰。
如果不是和陸澤愷長着一模一樣的臉，你可能這輩子都只配在月息鎮下的一個小地方等死，沒有出頭之日。
遲歡旭被驟冷的氣氛，凍得不明所以，但依舊紳士地道了別，跟在陸橙菲身後。
門外。
遲歡旭開了一款紫色騷包的瑪莎拉蒂，見陸橙菲二話不說朝他的車走去，陸澤愷立馬婉拒了老盧，跟着她一起上了那“紫紫的一坨”。
陸橙菲皺皺眉頭，“你上來幹什麼？”
陸澤愷面無表情“順路”。
陸橙菲、遲歡旭“……”
一路上，仨人持續靜默。
都已經快到大學路了，陸澤愷冷不丁地開口，
“陸橙菲，你能不能不惹事了。”
聞言，陸橙菲一雙平靜的眼睛眨了眨，緩慢地扭過頭，一臉無辜。
陸澤愷纔有些剛的表情，撞上陸橙菲茫然的臉，瞬間垮下來——
“我……我是說，你能不能，別再打架了。”陸澤愷吞吞吐吐地憋出一句話。
“奧。”
陸橙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扯了扯嘴角，但依舊一言不發。
直到下車，還有十分鐘最後一節自習開始。
周圍人一臉好奇地盯着一輛騷氣的瑪莎拉蒂，搖頭晃腦。
陸澤愷默默地跟在陸橙菲身後鑽了出來，突然沒來由的眼神堅定，他一把拽住了陸橙菲的帽子，向後一扯——
陸橙菲完全沒有防備，只感覺脖子一緊，喉嚨瞬間如窒息般。
女生下意識戰術後仰，右手迅速盲抓住後方某人衣領，一把踩住他的腳，剩下的手臂一個反扣——
“呃——”
陸澤愷被迫彎腰，感覺到脖子傳來嘎嘣聲響，慌忙拍打對方的胳膊，表示一絲妥協。
陸橙菲危險地笑，“陸澤愷，幾年不見，我看你真是皮癢癢了。”
陸澤愷聽完，心中燃起一股未知的勝負欲，突然間想破罐子破摔了。
他開始利用空手道戰術一個反攻，竟逃出了陸橙菲手臂的禁錮，畢竟他也是個身強力壯的男孩子。
陸橙菲饒有興趣看着成熟了許多的弟弟，黑框眼鏡下一雙細長的眼睛眯起。
“聽說，你還在練習。”
陸澤愷沉默，不吱聲。
陸橙菲低下頭看了眼手錶，擡頭的瞬間，目光閃爍。
“一分鐘，擒住我。”沒有多餘的廢話。
就像回到許多年前，一對雙子齊齊地立在一個男人身邊。
每次都是女孩挑釁着男孩，同一張臉，都是短髮，唯一的區別，就是女孩臉上從不曾消失的張揚。
飛揚的眉毛，乖張的笑，從不似如今這般沉穩。
恍惚間，男孩與男人的臉重合，這次沒有膽怯，目光直直地對着“自己的臉”，一張薄脣輕輕吐出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