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永熙十六年,你前世那會兒是永熙三十三年去的,我比你晚幾年,永熙三十九年出的事。”
“永熙三十九年。”夏真真在嘴邊反覆唸了念,意外道:“想不到今上在位時間還挺長的。”
文中,原身出事的時候,明順帝的身體已經要不好了,沒想到那之後他還能多撐了六年。
陸蘅之眼中閃過五味雜陳,“他在位時間是挺長。”
沒人想過明順帝能在位三十九年,誰都沒想到過,包括一手推他上位的沈家,所以後來沈家也沉不住氣了。
“那他,知道你是誰嗎?”夏真真突然想到陸蘅之和明順帝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眼睛瞬了瞬,“你後來莫非是死在他手上?”
陸蘅之搖頭,面色平靜道:“他走在我前面,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我是誰。”
“那你……”
“我離那個位子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被人暗算。”陸蘅之自嘲一笑,“然後就回來了。”
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被暗算了?
夏真真道:“是成王?”
陸蘅之遲疑了一下,道:“不是他。”頓了一下,他補充了一句,“成王在永熙三十八年就被圈禁了。”
“那是沈氏?”
“也不是。”陸蘅之心下奇怪她被困在太子府內,竟然也能知道外頭髮生的這許多事情,卻也不瞞她道:“太子謀逆被誅後沒多久,那人便藉着幾位朝中文武大員的的手,把沈氏剷除了。”
那人,自然是明順帝。
沈氏把政多年,又是明順帝的外家,重病中的明順帝都能出手把沈氏剷除了,可想而知,明順帝必然私下準備了很多年,才能做到一擊即中。
明順帝,也是深藏不露啊。
夏真真睜大眼睛,覺得口乾。“也就是說,明面上有資格和你爭位的人,都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不成威脅了,而你還是沒有走到最後,是嗎?”
陸蘅之默然,確實如此。
太子早亡,成王被圈禁,明順帝沒有其他合適的繼位人,他頂着先太子正統血脈的名頭,身後站着長恩侯府和裴氏一族,又有鎮北大將軍府的支持,在十拿九穩的局面下,他最後卻還是輸掉了整盤棋……
他眼神凜了凜,身體前傾道:“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
夏真真忙打斷他的話,道:“我什麼意思也沒有,這個事情得你自己去想。”這事,她暫時還不想參與進去。
陸蘅之盯着她看了半晌,若無其事收回眼神,道:“好。”
兩人各有心事,談了沒一會兒就離開了雁雙樓。
隔天,夏真真帶着秋分青紋兩個,攜了禮物,去了京城都衛指揮僉事楊鋒家,前去拜訪楊灩。
楊灩提早一天得了拜貼,這天一大早就準備好了待客的茶點,人一來,就直接讓等在二門的婆子將夏真真主僕三人帶到了自己院子裏頭。
兩人見面都是客客氣氣裏透着兩分熱情。
“我還想着真娘妹妹壽宴後就過來呢,哪想到還等了半個多月你才上門。”楊灩拉着夏真真坐到她身邊,似真似假的埋怨。
夏真真掩嘴笑了笑,“我倒是想隔日就來的,只家裏出了些事情耽誤了幾日。那日和楊姐姐匆匆一見,我就覺得極爲投緣,楊姐姐既說了要常來常往,妹妹可就當真了,我今日來府上打擾,你可別嫌棄。”
說着,讓秋分將準備好的禮物遞了過去。
楊灩笑着讓身邊的丫頭接了過去,“真娘妹妹太客氣了,來就來了,還準備這些子做什麼,這是還和我生分吶。”
“初次來看楊姐姐,總不好空手,正巧昨兒個去逛寶祥齋,它家新推出來了好些東西,我看着都挺漂亮的,也不知道姐姐喜歡什麼,就照着自己喜歡的挑了一件。”夏真真笑起來,“姐姐可別怪妹妹沒眼光就行。”
夏真真點頭,“不瞞楊姐姐,就是年初的事情。”
楊灩哎的嘆了一聲,她早打聽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現下就不好再在夏真真面前去提她家中的那些糟心事,便道:“你們府上請大夫看過了?怎麼說?”
“先後請了兩個大夫來看,都說傷了身子根本,想要治好不容易。”夏真真含含糊糊地把話混一起說。“這小半年,每日都照三餐喝着大夫開的湯藥,又泡着藥浴,我自己覺得是好了許多。”
“那就好,有起色就好治。”楊灩替她輕輕舒了口氣,“我是打小的體弱,懂事起就一直吃藥,藥是當飯喫的,一喫吃了十多年,也是多虧了有老神醫出手相救,才能順順當當的過了這些年,他本事不同旁人,是真正的醫術高明,妙手回春,什麼疑難雜症都能有法子治,你且等一等,我讓人去請他。”
夏真真忙道:“楊姐姐,我既是登門來求醫的,又怎能勞老神醫大大駕來見我,還是我去見他吧,也好顯出我的誠心來。”
“這……也好。”楊灩想了想,道:“那我陪你走一趟吧。”
夏真真面露感激道:“多謝楊姐姐。”隨即,她才似後知後覺一般,捂了嘴道:“瞧我,光急着來見楊姐姐了,都忘了和楊姐姐家中長輩請安,倒是失了禮數。楊姐姐,不如你先帶我去拜見一下令慈吧。”
楊灩徐徐一笑,道:“真娘妹妹想得周到極了,上回我還和家母提過真娘妹妹幾句,她也正想見見你呢。”
夏真真便跟在楊灩後頭,踩着青石板鋪的正路,出了她的院子,轉了一個抄手遊廊,繞過一個輕泉小橋,再轉了個小花園,穿過月亮門,進了楊府後宅正院。
守院的婆子通報後,正房的丫頭掀了門口的簾子,楊灩帶着夏真真進了正房。
滿面含笑的錦衣婦人端坐在正堂,受了夏真真的見禮,上下打量着她,眼中閃過驚歎道:“這位就是林府四姑娘吧?長得可真好看。來,快坐下說話。”說着,讓旁邊的丫頭端上了茶水鮮果。
楊灩扭身坐在楊太太身邊,拉了她的胳膊,親暱道:“母親,我可沒誇張吧,真娘妹妹是不是像我說的一樣好看。”
楊太太邊笑邊點頭,目光充滿了寵溺。
夏真真留神觀察着兩人之間的舉動,心中略略有數。
在楊太太房裏呆了片刻,楊灩說要帶夏真真去見老神醫,兩人便帶了身邊的丫頭和楊太太告辭離開。
這次,楊灩帶着夏真真轉了小半個楊府,方纔走到一處偏僻的茅草小院。
對上夏真真四下裏打量後看過來的不解神情,楊灩清咳了一聲。
她解釋道:“老神醫性情有些古怪,他不喜歡和我們住在一起,自己選了這個地方,蓋了這間茅屋來住,有時候也會出去幾日給別人看病,不過你今日要來,我是和他說了的,他現下肯定在,你只管進去吧,我在那邊的小亭子裏等你,你這兩個丫頭也跟着我。”
夏真真點點頭,剛朝前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拉起楊灩的手,語氣真誠道:“多謝楊姐姐相幫,無論我身上這毛病能不能得治,姐姐這份情誼,真娘都記下了。”
楊灩一臉笑容,輕拍着她的手道:“你個小丫頭,心思恁地多,別儘想這些沒用的,好好把病治了纔是道理,去吧。”
夏真真朝她一笑,鬆了手,轉身走到茅屋前,在門外清聲道:“晚輩林婉真,特來求見老神醫。”
茅屋的門從裏面打開,開門的人布衣草鞋,鬚髮皆白,目光如炬,身上一股子草藥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