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子姬旭,得先帝與元后張氏悉心教導,自幼聰慧過人,才能出衆,心性靈辯,又得蒙聲譽天下的大儒朱思維爲他開蒙讀書,習得諸子百家,貫通古今史學,能舉一反三,能觸類旁通,待人做事都心有明鏡,品行端方,虛賢下士,爲人醇正務實,亦是朝中衆人公認的能承繼帝業的不二人選。
陸蘅之微怔,隨即垂了烏黑狹長的眸子沉默不語,好半天才淡然道:“二叔又錯了稱謂。”
“……是,二叔錯了,二叔是心裏太高興了。”陸敬亭穩了穩心神,目含欣賞道:“聽了蘅之適才所言,二叔深以爲然。蘅之的這份洞察力,確實有先太子和先皇之遺風。”
陸敬亭對沈曠的瞭解,是基於兩人同朝爲官數十年的基礎上,他又是刻意留心了對方的爲人和行事手段,是以纔對沈曠知之頗深。
然而陸蘅之卻隨口說破了沈曠的性格特點,着實讓陸敬亭吃了一驚,也刷新了他對陸蘅之的印象。
要知道,陸蘅之這十六年來並沒有特別突出的表現,和府裏的其他人一直都保持着不親不近的距離,教過他的先生也沒有說過他在哪一方面較爲擅長。
是以陸敬亭一直以爲他這個侄子可能沒有什麼出息,以後只能當個襲爵的繼承者,不曾想他卻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對朝廷上的人和事有着如此敏銳的判斷。
陸敬亭內心暗自覺得,陸蘅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和他身上流有的尊貴的皇家血脈分不開。
否則怎麼解釋他前後判若兩人的言行舉止?
陸蘅之卻對陸敬亭的這套說法不置可否。
他能看穿沈曠的言行,不過是因爲他前世曾經在沈曠手上喫過一次大虧,得了血的教訓,後來花了功夫好好研究過對方而已。
論知己知彼的程度,他對沈曠,甚至對沈家所有人的瞭解,並不輸給陸敬亭。
接到楊灩過府來訪的拜貼,夏真真並不怎麼喫驚。
那日在楊府裏的事情,於情於理,楊灩是應該來給她一個交待,纔會方便維繫兩人日後的來往。
但她等了這許多天後楊灩才表露了登門的意思,不得不說對方委實能沉得住氣。
夏真真很好奇楊灩會怎麼解釋那一天太子突然出現在楊府的事情,便半懷期待的接了貼子等楊灩過來。
次日,纔剛過了巳時,楊灩便帶着貼身伺候的丫頭香芹來了林府。
“楊姐姐來了,快坐。”
夏真真坐在靠窗的寬榻上,虛虛招呼着楊灩,沒有了前次見面的熱情。
楊灩心知肚明是爲了什麼,側頭笑笑,不以爲意,示意香芹遞了手中拎着的一大包東西給旁邊伺候的秋分,坐到榻上矮几旁邊的空位上,笑道:“這是老神醫讓我送過來的,說是對妹妹的病症有用處。”
“多謝楊姐姐辛苦跑這一趟。”夏真真瞅着那包東西楞了楞,回過神聲音裏帶上幾分真心。
夏真真慢悠悠道:“自然要謝的,可不是每個才初初相識的姐妹,都能爲了妹妹這個病症盡心的。楊姐姐,真有心了。”
“真娘妹妹這話,是在怪我了?”楊灩擡眼。
夏真真不語,只定定的看向楊灩。
楊灩就嘆了口氣,似是萬分無奈,道:“你我的父親是至交好友,單憑這個,我就是有什麼心思,都不會用在妹妹身上。無論妹妹信不信,當日的事情,我都是絲毫不知情。”
夏真真微微有些出神。
從楊家回來的那天,她就問過林二老爺他和京中都衛指揮僉事楊鋒之間的關係,答案竟然完全出她意料。
楊鋒竟然是林嘉康的救命恩人!
“我和楊僉事認識,差不多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和你娘纔剛認識沒多久。”
林嘉康回憶道:“楊僉事那會兒還是戍守邊關的武將,尚未調職回京。後來沒過幾年,聽說他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因爲早年間立過幾次大功,便得了內閣大臣的舉薦,回京擔任了指揮僉事一職。既是舊日相識,又都在京裏呆着,少不得一來二去的彼此就熟悉了。”
“大約十二年前,京城近效不知從何處流竄來了一夥賊人,做案手段十分高明,專門伏在有名的寺廟裏向前來燒香禱告的貴人行竊,前前後後得手了有十幾家,連你姨母玉安王妃也着了道。”
“巧了,那次我和你母親也同去,有個賊人兜着玉安王府的東西從我面前經過,我舍了你母親去追他,不想那人武藝竟十分高強,我險些命喪於他手中,幸虧那日楊鋒陪着他夫人也去上香,方纔及時救下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們兩家也是從那時起多了走動,關係逐漸密切。”
林嘉康輕輕抽了口氣,道:“只是後來他家中接連出了些事情,他便寫了丁憂在家的摺子很少再露面,沒幾年咱們家又去了江南,兩家這才疏了聯繫。這次咱們回京,還是爲父先找去他家,方纔又有了來往。楊兄的爲人,自不必說。真娘你今日雖然在楊家遇上了太子,但這件事情,我並不覺得和楊兄有關,他不是那樣的人。”
似是想起了當年的救命之恩,林嘉康嘴裏,楊鋒也變成了楊兄,還爲他做起了保。
夏真真卻聽得心驚肉跳,這TM的不明擺着是楊鋒在給林嘉康設套嗎!雖然身在局中的林嘉康沒什麼自覺就是了!
她追着問道:“爹,舉薦楊僉事回京的那位內閣大臣是誰?”
林嘉康笑道:“說起這事就更巧了,薦他接任都衛指揮僉事一職的,正好是你外曾祖父他老人家。你說,咱們家和楊家是不是很有緣份?”
夏真真心跳停了一瞬,閉了眼睛半晌,再睜開時聲音隱隱有絲顫抖道:“爹,你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當年的事情……是個圈套嗎?”
……
楊灩等了半天,沒聽到夏真真的聲音,不由心下有絲焦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