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之後,一抹輕笑逸出喉口,陸蘅之的目光落在夏真真身上,眼中有着幾不可查的寵溺的欣賞。“真娘,你這麼聰明,裴家的人若見了你,一定會大喫一驚。”
這話誇獎的太過了,夏真真再自戀也沒耳朵聽。
“小舅舅愛說笑了,陵陽裴氏大名滿天下,裴家聰明人不知道有多少,我不過是榆木腦袋,他們有什麼可驚訝的?我去那裏幹嘛,還不夠丟臉的呢。”話裏,有着夏真真自己都沒覺察到的酸味。
“真娘,你太自謙了。”陸蘅之蹙眉,不怎麼贊同,“便是被裴氏家主悉心教導的嫡系之女,同你相比,亦不過如此,你何必妄自菲薄。”
夏真真心口一悶,她不喜歡被拿去和裴氏女比較。
但這話她又不好說出來,心頭悶上加悶。
陸蘅之能娶到陵陽裴氏的嫡女,絕對是一舉數得的好事。最大的優勢,就是能在將來師出有名的基礎上,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天下學子之心。
這份助力絕非尋常可比。
想必陸蘅之今世的道路會好走許多。
夏真真想替陸蘅之高興,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起來。
“怎麼了?不舒服?”陸蘅之見她蹙眉,自己也跟着皺了皺眉頭。
夏真真搖頭,搖去突然浮悸的心緒,儘量語帶輕鬆道:“興許是剛纔茶喝的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要請大夫嗎?”
夏真真忙擺手,“不用不用,一會兒就好。”
陸蘅之不放心道:“真的?”
“真的!”夏真真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麼件小事情上浪費時間,她忙問道:“裴氏的條件對小舅舅來說,可謂是百利而無一害,小舅舅爲何不當時就答應他們?再等等的話,萬一等出什麼節外生枝來就不划算了。”
“真娘怎麼知道對我是百利而無一害呢?”陸蘅之擡了擡眼,目光鎖定面前的少女,淡聲道:“你就篤定我會喜歡裴氏嫡女?”
夏真真古怪的瞪着陸蘅之。
政治聯姻而已,素來都只談合適不合適,哪管誰喜歡不喜歡誰?陸蘅之問出這樣的問題,他腦子沒問題吧?
即使她一個字沒說出口,也能從她的表情中讀出她在想什麼的陸蘅之,不由心口一窒,本就幽深的眼神驀然轉暗。
“林婉真。”陸蘅之忽然叫了原主的全名,夏真真脊背一寒,下意識就想要轉換話題,冷不防放在桌上的手腕被人抓起。
“哎!”她被拽得身子前傾,另一隻手忙扒住桌面穩住自己。
隔着茶桌,陸蘅之那張平日裏溫潤舒朗的面孔逼近她眼前,他一字一句清晰道:“林婉真,我們不是真正的甥舅關係,你不要入戲太深,不要急着在你我之間劃清界線。”
“……”入戲太深?劃清界線?
他是在說她嗎?她什麼時候入戲太深了?又什麼時候和他劃清界線了?
這是誣衊吧?
還沒來得及爲自己辯解,夏真真的雙眼就定定地撞進了陸蘅之的眼瞳,待她看見對方瞳孔內一臉緋紅的自己,不由心一慌。
陸蘅之鬆了手上的力道,眼底的瘋狂一閃而逝。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等他再睜開後,恢復平靜的眸子裏,是不容面前人再逃避的堅定。
“林婉真,是不是我這些年的心意表達的不夠清楚,纔會讓你一再在我面前裝糊塗?你難道真的不明白,我爲什麼要拒絕裴家的條件?你明明什麼都知道,還要把我推到別人身邊,你的心怎麼能這麼殘忍?”
陸蘅之脣畔逸出一道無奈的輕嘆,“林婉真,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午後的陽光斜斜打在年輕男子線條清朗的側臉,男子幽暗深邃的眼瞳中夾雜着炙烈和不容錯辨的愛慕。
夏真真心跳漏了一拍。
直到兩天後,夏真真覺得自己心悸的症狀才稍稍緩了一些。
她懨懨的趴在自己房內的暖榻上頭,腦子裏還有些紛亂,手上無意識地揪着一枝梅花花瓣,嘴巴嘟得能掛上二兩香油。
陸蘅之太狡猾了!
她纔剛剛發現自己對陸蘅之有不一樣的心思,對方竟然就直接攤牌了,這、這不是趁虛而入是什麼!連給她緩和自己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最丟臉的是,那天她太害臊了,四肢都變得僵硬,甚至後來被陸蘅之拉進懷裏抱着時,她都忘記了掙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真真內心抱頭大叫,不知道好好的一場純聊天怎麼會聊出感情出來!
她氣得把快被自己揪禿了的梅枝隨手扔進隔了一丈遠的投壺。
好氣!但又不得不繼續過日子。
想到自己都還沒有和陸蘅之說起林婉靜和林婉慧的事情,夏真真胸口悶得厲害。
春分端了新熬製好的八寶暖粥進來,托盤裏還放着四樣爽口的小菜,看着就很下飯。
“太太知道姑娘這兩日胃口不好,特意吩咐廚房煮了軟粥,姑娘還是喝幾口吧。”春分將托盤放在暖榻上支起的小几,“姑娘身子骨弱,經不得涼,可也不能餓着了。”
“嗯。”
夏真真腦袋罷機了兩天,自己也覺得不太像話,聞言便把陸蘅之暫時甩在腦後,淨了手後專心用起粥來。
“姑娘,六姑娘七姑娘身邊的丫頭過來,說呆會兒兩位姑娘要過來看望姑娘,奴婢照着姑娘前面交待的意思,把她們回了。”
見夏真真用完了整整一碗粥,春分鬆了口氣,便把適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只是六妹妹和七妹妹?”夏真真擦乾淨嘴邊的殘漬,秀眉挑了挑。
“是。”
夏真真的手頓了一下,“你叫秋分去請五妹妹過來,記得,一定要她親自過去請。”
“是,姑娘。”
夏真真敲着桌面,眉心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