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慕懷姜伸手將她的額頭護住，一手抱住她的身子。
沈莞寧的額頭在撞上桌案拐角的瞬間，抵上了他軟軟的掌心。
油燈跌落在地上。
慕懷姜將油燈扶起撲滅在地上燃燒起的火星子。
沈莞寧道：“王爺我們出去看看，若是風浪太大，我們返航，或者找最近的地方，靠岸吧。”
慕懷姜點了一下頭。
沈莞寧和慕懷姜出了船艙，外頭風雲鉅變，天色陰暗，下起暴雨來。
船伕穿着蓑衣，在甲板掌船。
甲板上有一些翻涌上來的水。
所幸的是，事情並沒有沈莞寧想的那麼糟糕。
他們仍然沿着這條小河行駛，並未駛入大海。
船伕道：“少爺夫人，你們進船歇息會吧，這外頭風大雨大，你們小心別翻下船去了，這雷雨天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不要緊的。”
沈莞寧安心下來，她道：“老伯你自己也小心。”
“我沒事的，撐船這麼些年，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你們快回去吧。”船伕笑了起來。
慕懷姜攬住沈莞寧的肩膀兩人回了船艙。
風浪還在繼續。
不過此刻沈莞寧已然沒了方纔的緊張。
小小的船艙內燃着明亮的燈燭。
緊張過後，沈莞寧和慕懷姜相視一笑。
船艙內的氣氛緩和下來。
沈莞寧問道：“王爺打算帶我去哪？”
“就在這沿途。”慕懷姜道。
“沿途？有什麼好玩的嗎？”
“帶你去看秋色的胡楊林，一入深秋，胡楊色彩斑斕，仿若人間仙境。”
七年前慕懷姜從蠻夷逃離回大涼，後被親信從水路祕密送往上京城時，途徑一片胡楊林。
他那時躺在甲板上，瘋狂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鮮空氣，看着沿途的景色。
唯有如此，慕懷姜才感覺自己真的逃離那個地獄般的囚牢。
他見過這抹貌美的胡楊林。
那時便想着，倘若阿寧還是活着就好了。
這人世間的萬物，她都還不來及一一欣賞過，便消香玉隕了。
現如今他的阿寧就在他的身邊，他怎能不帶她來這一趟。
趁着身體康健趁着他還能出遠門。
兩人閒聊起過去，聊着聊着，天色暗了下來，暴雨停了，湖面上風平浪靜。
入夜，沈莞寧和慕懷姜相擁而眠。
船艙裏的薄毯不足以抵禦夜晚的寒涼。
慕懷姜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沈莞寧的身上，他攬着她，如此便熱和了許多。
夜半，船隻突然輕微的搖晃了一下。
沈莞寧翻了一個身，即便是在江面的船上，她睡在他的身邊，依舊能睡的香甜。
慕懷姜察覺情況不對。
船外怎麼沒了船伕划水聲？
慕懷姜輕拍沈莞寧的肩膀。
沈莞寧睜開眼，看着暗中的慕懷姜，剛要開口說話，慕懷姜伸手堵住她的醉。
她當即安靜下來，衝慕懷姜點了點頭。
慕懷姜的手慢慢移開，翻身下了牀榻。
沈莞寧跟着他下來，兩個藏在船艙入口。
很快，船艙口出現一個人影。
慕懷姜蹲下身子拔出長靴中的匕首。
那人的頭剛剛探入船艙，慕懷姜上前，一手捂住那人的嘴巴，鋒利的匕首，迅速割斷那人的脖頸。
他死死捂着，直到那人不在懷中掙扎的時候，慕懷姜纔將此人鬆開。
他看一眼船艙入口處，將死掉的人拖着，放在方纔他和沈莞寧睡了的牀榻上。
當他折返回去的時候，船艙口又下來了一個人。
沈莞寧屏氣凝神，貼着船壁站着。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她默默唸叨，好在船艙內昏暗，確實看不見裏面的具體情況。
慕懷姜拿着匕首，正面刺進那人的要害，那人剛要叫喊，同樣被慕懷姜迅速鎖住了喉嚨，一聲聲響也發不出來。
如法炮製，此人的屍體被慕懷姜拖着放在牀榻上，他伸手爲兩人蓋好薄毯。
然後轉身抓着沈莞寧的手，慢慢的往船艙外走。
船艙口站着兩個黑衣人守着，慕懷姜鬆開沈莞寧，讓她先站在船艙內不要出聲。
在暗夜中，他的身影如鬼魅一般，迅速的解決到了守在船艙門口的兩人。
同樣安安靜靜，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慕懷姜露頭看了一眼，甲板上還站着六七個黑衣人。
撐船的老頭不知去哪了。
他回過身，靠近沈莞寧，對着她的耳邊低聲道：“信我？”
沈莞寧鄭重的衝他點了點頭。
“等我。”慕懷姜又道。
話畢，慕懷姜翻身出了船艙，沈莞寧看不到外頭的情況。
她只感覺船身搖晃了幾下，整個船上，死寂一般的安靜。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往壞處想。
她閉上眼睛安靜等待。
心裏默默的數着數字。
唯有如此了。
她不會水，外面的人她又打不過，她沒地方逃。
倘若慕懷姜死了，那些黑衣人殺手也會將她殺了。
若是慕懷姜贏了，那她更不必逃，所以等着便是。
她在心裏默默數了六十個數字。
六十個數字也不過纔是一分鐘。
從前她覺得一分鐘，眨眼間便會過去。
現在這一分鐘竟如此漫長。
一分鐘後，慕懷姜回來，牽住她的手道：“阿寧我們走。”
沈莞寧睜開眼眸，月色下，他的墨色愈發深邃明亮。
她握緊他的手點了點頭。
甲板處只留了一灘血水，卻不見一個屍體呢？
“被我扔下船了。”慕懷姜道，“我們要快點離開這，我們的行蹤暴露了，這些殺手沒得手，指不定岸上還有人，所以我們此刻不能在此鬧出太大動靜來。”
沈莞寧點頭。
他們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慕懷姜也是上了船才告訴她的。
府中的人更是不知他們要去哪，不知爲何會泄露。
慕懷姜親自撐船，沈莞寧就待在他的身邊哪也不去。
一炷香後，東方漸漸露出一絲白肚皮。
天色慢慢的亮了起來。
兩邊岸上一片平靜，沈莞寧以爲安全了。
她起身撐了撐懶腰，轉過頭，整個人僵在原地。
“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