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莞寧看着他。
慕懷姜渾身已經被雨水淋透了。
他的眉骨上還在滴落着雨水。
沈莞寧一時間覺得呼吸急促起來。
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近的接觸了。
現在他們站在彼此面前，近的似乎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氣息。
是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沈莞寧醞釀許久，硃紅的脣齒剛剛打開想說點什麼。
不遠處，兩個蠻夷男人喝完羊湯，又見下雨了，他們看不到沈莞寧，便出來尋找，喊着主上夫人的字眼。
沈莞寧剛想說的話被堵在喉嚨裏。
她不好再說什麼，以她現在的身份。
慕懷姜伸手拉住沈莞寧的手腕，低聲道：“跟我走。”
沈莞寧幾乎沒有猶豫，也沒有思考，便點了點頭。
你說跟着走，我便去。
慕懷姜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另外一隻手兜着披風，沈莞寧捏着了披風的另外一角，兩人躲在披風下，在暴雨如注的天下狂奔。
這一幕讓慕懷姜想起了七年前的一幕。
草原上，同樣是個暴雨的天氣，他牽着阿寧的手，在雨中狂奔。
他們笑鬧着，玩耍着，享受着。
這雨來的巧妙。
也來的美麗。
他們兩人在雨水中都已渾身溼透。
但樂此不疲。
過雲雨停了之後，太陽穿過厚厚的雲層射下來。
慕懷姜和他的阿寧兩人在草原上看到了絢麗的彩虹。
不遠處雨水積水成窪，倒影着天上湛藍低垂雲朵的美景。
這樣美的回憶，慕懷姜本該是至生難忘啊。
爲何他時至今日纔想起過往的一切。
那日雨後燦爛的陽光照耀在沈莞寧的皮膚上，別提有多美好了。
他怎麼能忘啊。
慕懷姜此刻回頭看着暴雨中的沈莞寧，看着她冷淡的神色。
不知，七年後同樣的天氣，同樣的場景，她是否記起來了從前的事情。
慕懷姜看着她的目光炙熱，沈莞寧感覺到了，便擡眸看着他。
他漆黑的墨眸被雨水打溼。
看着透亮而有光澤。
兩人簡短的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繼而移開眼睛，看向別處。
這裏雖然是密林，但雨水太大，雨滴砸落茂密的葉子滴落下來，並不能躲雨。
兩人不知在雨中跑了多久，久到身後蠻夷呼喊沈莞寧的聲音都已消失不見，兩人終於在一處茂密植被中的一個可以避雨的洞裏停了下來。
“在這裏避雨吧。”慕懷姜說。
沈莞寧點了一下頭。
慕懷姜將披風留給沈莞寧，他冒雨清理了一下洞口的植被，然後進去轉了一圈，確定裏面安全後，慕懷姜出來，朝沈莞寧伸手過來道：“我拉你過來。”
沈莞寧垂眸看着落在雨中的那雙手，手指修長，乾淨利落。
沈莞寧將手放在慕懷姜的手心中。
慕懷姜握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了過來。
腳下路滑，沈莞寧沒站穩，慕懷姜的手在她的伸手扶了一下。
沈莞寧栽入他的懷中。
那種熟悉的氣息再次撲面而來。
沈莞寧的心臟收緊。
原來那麼久不見，現在再見，兩人再次接觸，還是會緊張會心跳加速。
慕懷姜攬着沈莞寧的手落空。
“這雨不是過雲雨，看樣子要下很久。”沈莞寧往山洞裏面走去，說道。
過雲雨……
七年前他們遇到的就是過雲雨。
慕懷姜轉過身看着沈莞寧。
山洞中光線太暗，慕懷姜看不清楚沈莞寧臉上的表情。
他跟着沈莞寧的腳步走向前，問道：“七年前的事情，你都記起來了？”
沈莞寧淡淡道：“什麼事情？”
“你我在邊疆的事情。”
“沒有。”沈莞寧道。
慕懷姜心中的希望落空。
他道：“阿寧，我現在到這裏，發生了這些事情，我已經記起來了一些。”
“嗯。”沈莞寧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未多問他都記起來了什麼。
慕懷姜不會哄人開心，基本上也從未哄過什麼人。
但此時，他面對沈莞寧，心中犯怵了。
該怎麼哄。
他從覺得沈莞寧還在生他的氣，不願意搭理他。
兩人在山洞中越走越深。
身後的光亮也漸漸的越來越小。
不知何時兩人竟陷入了一片黑暗。
沈莞寧不敢往前走了。
慕懷姜不知身前的人何時停下了腳步，他走上前，便撞在了沈莞寧的後背上。
慕懷姜下意識的張開手想護着她。
沈莞寧轉過身，再次撞進慕懷姜的懷中。
在暗中，人的膽子會變大，觸覺嗅覺也會被無限放大。
慕懷姜的手落下來，便不願意再鬆開了。
他緊緊的抱着沈莞寧。
沈莞寧在他懷中身子輕輕顫抖。
“鬆開。”沈莞寧說。
“阿寧，別這般冷漠。”慕懷姜說。
誰不知冷漠最傷人心。
可從前慕懷姜就是這樣對沈莞寧的啊。
沈莞寧說：“時至今日，你我已經回不去了，王爺，蠻夷能治好你的舊疾，也能治好我身上的毒，我們爲着這個目標去努力就好了，其他的不要再談了。”
沈莞寧的語氣放柔軟下來。
還稱呼了慕懷姜爲王爺，而不是直呼姓名。
便是心中無怨無悔無恨，平平靜靜的告訴慕懷姜，“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慕懷姜微微一怔，心中似乎有千萬把刀子戳着他的心臟，他疼的在滴血。
“阿寧，從前的事情，是本王錯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慕懷姜斟酌再三，平穩聲線說道。
沈莞寧良久沒說話。
在暗中慕懷姜並不能看到沈莞寧臉上的表情。
他驟然咳嗽一聲。
沈莞寧緊張道：“是不是着涼了？我們回去吧。”
慕懷姜忽而笑了道：“外頭的雨那樣大，出去豈不是又要淋雨，還能回哪去？”
沈莞寧知道慕懷姜的身子是折騰不得的。
她道：“那我們生火，把衣服烤乾好不好？”
她的語氣輕哄，像是哄小孩般的語氣。
慕懷姜忽而想起，從前沈莞寧哄自己吃藥的時候，也是這般的語氣。
慕懷姜笑着應道：“好。”
烘乾衣服，就意味着要將衣服全部都脫下來……
嗯，的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