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白色的“海面”上,長髮白衣的人影靜靜端坐着,思考着剛剛王畫皮所報告的事項。
有人來暗殺大學的學生了?
看來,關於仙運會的計劃果然是對的。如自己所料,如此大規模的宣傳噱頭,終於讓那些暗潮下的勢力忍不住出手了。
只可惜,這次那些阻礙者只是驚鴻一瞥,魚兒碰了一下餌便被嚇跑了,這可是有點遺憾。
不過沒關係,現在“餌”還在自己手裏,那小子今後肯定會在世界學術界露面。等看準時機再把他放出去,不愁釣不到更多的魚。
而且這次,除了肖遊宇以外,敵人也已經看到了己方精英戰力的水平。
所謂謀而後動,等下一次來襲的時候,敵人就會重點關注這些領頭羊,根據他們的水平來調整戰術,那麼免不了對己方的更多試探。
也就是說,這次露面的六人,將會成爲棋盤上的先頭兵。不管有意無意,他們的動向,很大可能會決定敵我雙方的走向。
現在我在明敵在暗,崑崙大學的影響力已經擴張到全國、向着全世界發展,這種情況下突然急流勇退、迴歸悶聲發大財的路線並不現實。
既然走了明道,那便就得一路走到底,先將能掌握的脈絡都掌握盡,藉助外界力量的觸角地毯式覆蓋。
若天下皆爲我域,那敵人又何處遁行?
那在這張網展開之前,想要牽制住敵手的注意力的話,這次出面的幾個人就是最好的誘餌了。
有了之前的聲名打底,這次已經不需要再釣魚,而是撒網了。
用這幾隻領頭羊吸引對手,在這期間繼續擴大大學的影響力,把大網鋪開,等到敵人來的時候,一網打盡。
從現在看來,除了肖遊宇已經是毫無疑問的重點對象,根據表現,姜玲也可以試着去推動一下。
除了他們兩個以外,剩下的人中,韓江塵似乎也是比較好挪動的一位,至於其他的,可以再想…
哦,對了,還得考慮一下餌被吃了的問題。
這次吸引對手的已經不是虛無縹緲的噱頭,而是活生生的人,那就意味着可能會出現意外情況。
從下學期開始,可以開始繼續拓展導師制度,順便高年級代課也可以安排上,把他們所掌握的東西大批覆制給其它人,總會有後繼者誕生。
這樣一來,萬一真不小心死掉幾個,也能保證隨時有能頂替他們的後備用。在這過程中,還能給自己提供更多的靈力,可謂是一箭雙鵰。
……
……
…不對。
不應該這麼想的。
他們是自己的學生,不該是什麼棋子。
魏澤舉起二指扶住額頭,雙眼低垂。
…爲什麼會這麼想?
隨着他心中念動,四周的場景隨之泛起水波般的漣漪,像是有一顆石子落入了其中,波紋擴散至整個空間,天地爲之盪漾。
他緩緩放下手,又緩緩擡起頭,從當頭的波紋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影子在水紋中變得模糊,最後顯現出了他的臉: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師範畢業生,穿着應聘的小西裝,拿着廉價的公文包,除了溫和的笑容外看不出一點特點。
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常人恐怕很難理解,就像是一條獲得新生的蛇王,回頭注視自己幼體時蛻下的皮。熟悉而陌生,甚至還有點嗤之以鼻的噁心。
在拿到“校長聘書”之前、作爲凡人時期的事情,他都還一五一十地記得。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從哪裏來——因爲靈智的提升,從小到大的那些回憶甚至比過去還要清晰。
但是,他對此毫無感覺。
對現在的他來說,過去的那些記憶,就像是在腦內播放的一場場電影。他知道那情節的每一個細節,但對此並不關心,好像那已經是千萬年前的歷史。
現在,能引起他關注的,只有一件事。
“是你在影響我?”魏澤看着那影子問。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此刻他清晰地感覺到一件事:這,就是寄居在他金身當中的,那另一個意志。
原本他就已經隱隱約約地有所察覺,但直到元嬰金身鑄成後,這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才真正有了寄宿形體,他也得以主動出擊與之溝通。
對此,他並不畏懼。倒不如說,他的閉關,就是爲了能和這個意志真正對話。
流動的水波平靜下來,那個平凡青年的倒影注視着他,接着,居然自動開了口。
“載營魄抱,是曰無離;專氣致柔,是曰如嬰。滌除玄鑑,是曰…”
“說人話。”魏澤道。
“……”
見影子不答,魏澤沉寂片刻,接着又道:“所以你的目的是什麼?是要奪舍我?還是要用這些培育自己的勢力,等時機成熟後收割?”
他的話像是質問,但語氣卻很平淡。那倒影聽罷又是寂靜幾刻,再度開口的時候,話音卻沒了剛纔那鎮魂蕩魄般的仙音,而是換成了一副普通人口吻。
“爲了‘傳承’。”
“傳承?”魏澤一挑眉,“因爲這個,所以要傳授仙道麼?”
“我只是‘傳承’,你纔是‘傳授’。”影子道,“就如流水入瓶,我只是那水,而你纔是那決定形狀的‘瓶’。這一切,都是按照你本來的意志而行——忘了麼?從一開始,你就是‘師’。”
“按我的意志而行?”魏澤擡眼,“但我記得,過去的我可不是像現在這樣。”
他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以前我有過自己的追求、有過自己的好惡、也有過自己的…情感,但是,自從成爲修仙者後,這一切都像是被淡化了一樣。”
這就是他閉關這段時間的最大成果。拋去了校內紛雜的事務過後,他得以好好地放空頭腦暗自思考一番。也正因如此,他才意識到了一件始終被自己忽視的事情。
自從繼承那張仙府圖後,他一直都在盡力擴張大學、由此來提升自己的修爲,在這個目標上不斷前進——但說到底,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在知曉這‘崑崙大學’之前,我本來也該是個從未涉及超凡、與仙道毫無關係的凡人才對。”
魏澤定視着前方的人影:“但是,當初接受契約的時候,我卻一點都沒感覺到不對,立馬就把過去拋之腦後,順理成章地開始爲崑崙大學做事——這難道,不是另外意志的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