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遊宇站在桌邊,也不說話,只來回踱着碎步,渾身上下透着少有的激動。
剛纔關於學刊的話題實在讓他太過興奮,閒都閒不住。人還在這,魂兒早就不知道飛哪去了。
而與他相反,旁邊的吳皓始終只是不聲不響地坐在牀前,醞釀了半天,才朝他開口道。
“問你件事,行不?”
“問唄,怎麼了?”
吳皓猶豫了許久,壓低聲音問道:“你爲什麼要冒着生命危險去研究靈氣?”
“因爲好玩啊!”肖遊宇想也不想地道。
“好玩...”吳皓重複這兩個字,“就爲了好玩?”
“這難道還不夠麼?”
肖遊宇兩手抱在腦後:“這世界上,大部分人造的東西都很淺,玩兩下就都玩明白了,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但是,這個靈氣的世界、這條仙道,無論怎麼挖都是挖不盡的,甚至越往下挖越深不見底,越修煉看到的問題越多、發現的上限越高...這不就是最有趣的事情麼?”
吳皓再度沉默。
“但是,當發現有些問題根本就沒法解決,有些上限根本就沒法突破的時候...那也就不怎麼好玩了吧?”
肖遊宇話音停住,放下了抱起的手,看了他一陣,轉而拉開一把椅子,重又坐下。
“說吧,你想講的是什麼?”
吳皓看着這個朋友,此時肖遊宇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眼中全是專注。
他是真的很認真地在聽。
“就是...我感覺,我有點難理解。”
吳皓斟酌着道:“無論袁清清一定要去拯救所有人,還是你一定要去求這個真理,你們都能爲一些很遠很宏大的東西拼上命,一直都看得很遠...至少比我遠得多。哪怕有同樣的修爲,我也沒法做到像你們那樣,沒法有你們的魄力。”
他心裏突然哆嗦了一下,眼前又閃過了袁清清包裹在血霧當中的畫面,那個無能爲力的自己...還有方纔肖遊宇的笑聲。
見證始皇陵的一切後,這兩位朋友與他的距離,似乎突然又變遠了。
媽的,真是矯情。他說到這在心裏自罵一聲,但看肖遊宇聽得全神貫注的樣子,他也不好中斷,便也就繼續說了下去。
“和你們比起來,我好像...從境界上就差了很多,怎麼都補不上。”
吳皓使勁撓了撓頭:“原來我以爲,我都上了這所大學了,成了修仙者了,也總算有了一點修爲了,應該也能幹成什麼大事了。但現在我覺得...我可能,真的就註定是個俗人。”
一陣的安靜,吳皓沒再說下去,肖遊宇託着臉若有所思,室內的時間好像忽然變慢了。
“剛纔你問我爲什麼去研究靈氣。”肖遊宇道,“那現在我也問你,你是爲什麼來修仙的?”
吳皓愣了愣。
“在上大學之前,大部分人其實都是在被推着走,被給予一個籠統的‘取得好成績’的要求,然後稀裏糊塗地就去努力了。不是爲了什麼目標而去學習,而是學完了纔去想自己的目標。”
“所以大學選專業的時候,纔會有許多人不知道怎麼選。因爲人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自己想要什麼,自己擅長什麼,只是一味地在迎合社會的期待,在努力變成一個能拿到高分的、大衆眼中的‘好學生’。到了大學以後,他們也沒多鍾愛自己學的東西,只是爲了拿到文憑,選一個不討厭也不喜歡的大衆專業,以後好找對口的工作。”
“不過,我倒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
肖遊宇說到這突然笑了笑,話鋒一轉。
“說到底,要追求所謂‘宏大的理想’、要做一個‘有志氣’的人,本身也是外部人爲強加的評判標準。人們將某些東西劃爲‘偉大’,將另一些東西劃爲‘俗’,但‘俗’就是壞事嗎?‘俗’的定義到底是什麼?誰規定的?爲什麼這麼規定?”
他面對着驚詫的吳皓,聳了聳肩。
“所以剛纔我纔會說,我研究靈氣、研究仙道,只是因爲它好玩。偉大也好,俗物也罷,我沒想過這些,也不打算去想。因爲只有‘好玩’這個概念,完完全全是我個人的想法,是我自己的感覺,而不是什麼外加的東西。”
“在不牽扯其他人的前提下,我做一件事,就是因爲我喜歡、我想做,這就是我的理由,至於其他人怎麼說、怎麼想,那與我無關。”
吳皓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
“依我看,你去找你自己覺得‘好玩’的東西做就是了,因爲只有‘好玩’這個感覺是不會騙人的。”
肖遊宇說着,伸手一拍他肩:“至於境界高不高、遠大不遠大的問題,不用去考慮。畢竟,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本身就需要運氣。大部分人終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只要能找到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超越了絕大多數人。”
吳皓靜了片刻,輕聲說:“你可...真自我啊。”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肖遊宇笑:“雖然這麼說,但我不否認世界上確實有偉大的東西存在,比如魏老師、比如這所崑崙大學的存在、還比如...這次她做的事情,有些偉大是恆定不變的。”
“我很佩服她,但我清楚我天生就不是那樣的人,也不會變成那樣的人。那麼,就乾脆別想那麼多,做好自己的事,把命用在想用的地方就是了。”肖遊宇收回手,“而在拼命這一點上,你拼命的次數比我們所有人都要多,不是麼?”
吳皓愣了一下,正想說些什麼,就聽門口一聲響,一撮柳絮飄進,帶來一張帶封口的信箋。
“新一屆招生即將開始,諸多重點中學邀請我校參與招生會,爲校內學子作些鼓動。”
柳秀才道:“現在,校內需要徵集一批志願代表,前往各個中學參與招生宣傳,不知你們是否有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