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系統開始運作,超大型都市開始甦醒過來。
小雨淅瀝瀝地下着,一羣被淋得溼透的烏鴉,朝着西邊的天空飛去。
多崎司混在其中。
淋溼的羽毛覆蓋一層強壯堅實的肌肉,輕輕一揮動翅膀,雨滴就像空氣一樣從羽毛裏甩出去,這使得他能夠自由輕盈地四處飛翔。
由上往下,鳥瞰東京細節的街景。
剛剛送到的早報、遛狗的男女、從廚房窗口傳出煎蛋香味;人們互相打着招呼,嶄新的一天即將將開始。
或許也是無所事事的平凡一天,也可能在成爲留在記憶中的難以忘懷的一天,但不管怎樣,此時此刻還是什麼也沒寫入的一張白紙,等待着有人將它塗上色彩。
幾道檸檬黃般的鮮豔的陽光,從灰濛濛的積雨雲層縫隙間傾瀉到街上,辦公大樓的玻璃幕牆被照得炫彩奪目。
我該飛去哪呢......
掠過吉祥寺、穿過中野、滑過西新宿高樓大廈的縫隙,眼前出現一片綠意昂揚的大型公園。
雨水打溼地面,四處灑落的陽光將大樓、道路及樹木映得閃閃發亮。
忽然間,他發現一把透明雨傘,從千馱谷門進入公園,獨自走進人工湖邊的涼亭裏。
大早上的,這女人進來是幹什麼的?
反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他繞着庭園盤旋一圈,降落在臨湖的L字型長椅上。
穿着職業套裝的女人正在喫東西,腮幫撐得鼓鼓的。手提袋旁邊放着兩杯熱氣騰騰的紙杯咖啡,空氣中的雨水味混進了咖啡香,還能隱約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是在等人嗎?
多崎司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她。
客觀角度上來看,這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美女。雖然作爲一隻烏鴉,不應該對人類的長相有所好奇,不過這個女人實在是美得太脫俗了......就像是被白雪覆蓋了頂部的富士山,或是是雪山裏打呵欠的猞猁這類屬於大自然本身的美感。
“呀,好可愛的烏鴉。”
這時,女人忽然展顏一笑,朝他伸出手。
聲音就像清冽的泉水般甜美不幹澀,沒來由地讓人覺得心生親切。
多崎司跳上她手心,被她輕輕握住。
那纖細白皙的指尖觸碰到翅膀時,隱隱傳遞出來一股溫馨的暖意。
或許,她就是自己這趟東京之旅的意義所在......
然後。
女人頭上忽然翹起一根呆毛,興奮道:“長得那麼可愛,味道一定很不錯吧!”
“......呱呱?”
“放心,一定會先殺了你再拔毛的。”
“呱呱呱!!!”
……
睜開眼,看到潔白的天花板。
燈光柔和不刺眼。
潔白的牆壁潔白的牀單潔白的枕頭......果然是在醫院。
窗戶開着一條縫隙,外面天色昏暗,看不出時間。風從外面吹進來一點,帶來雨水的氣味、星野花見的氣味,兩者就像潮水一樣浸透入肺。
多崎司慢慢側過頭,看向躺在身邊的人。
她緊貼自己的身體睡着,鼻尖發出輕微的鼾聲,陷在舒心愜意的睡眠當中。也許是蓋着被子有熱,她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臉頰暈紅。大概也正在做夢,或美好記憶猶存的關係,她的嘴角漾出微微的笑意。
“......嗯?”星野花見慢慢睜開眼,表情有些迷糊,感覺上好像是一隻在雪林中迷了路的大猞猁。
互相對視幾秒,她柔軟的嘴脣像是第一個反應過來那樣,微微顫動了下,想說話,一時間組織不起語言順序。然後就只好伸出手,手指以自然形狀輕柔地分開,輕輕撫摸着多崎司的臉頰。
小手溫熱潮溼,還帶着微微顫慄。
多崎司從她散亂的秀髮間隙窺視到她的耳朵,圓潤耳垂與她嬌嫩的雙脣散發着同樣的色澤。他撩起秀髮,輕輕揉捏那令人愛不釋手的敏感點。
“嗯,討厭......”星野花見瞪了他一眼,背脊自然挺直。柔和的燈光落在她的臉頰上,舒適感逐漸把她的身體也浸染紅了,膚色恰似在白陶瓷上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
耳朵是她的敏感地帶,被多崎司用手指輕輕揉捏時身體很快傳來感覺,呼吸也隨之變得急促起來。
嘴脣微微張開,露出的潔白牙齒閃爍着純真的亮澤。
但她微微張着嘴脣的臉頰,卻是盪漾出了微笑。
“姐姐大人好美。”
“都中槍了,就不能安分點?”
“不能呀。”多崎司輕輕地把身子靠了過去。
星野花見柔軟地翻過身來,把手伸進被窩裏,摟住多崎司的腰。
這麼一來,兩人分手以後難以捉摸的感情,又像原來那麼親密無間了......吧?
“還疼不?”
“沒事了。”多崎司動了下中槍的左肩,除了有點麻以外沒有什麼大礙。他接着伸出左手,輕輕摩挲幾下星野花見的雙脣,接着手指探入其中,觸碰到那柔軟的舌頭。
“以後別幹這種傻事。”星野花見咬着他的手指,語氣埋怨:“弟弟要有弟弟的本分,姐姐大人不允許的事你不能擅自做主!”
說話時,她雙手的力氣驟然加大,緊緊把多崎司摟在懷裏。
“用身體去扛狙擊槍,你是有多傻,這一次直接就昏迷了兩天啊,要不是出現了醫生無法解釋的奇蹟,你這條左臂就廢了知道嗎......”
“要是一條手廢了的話,姐姐大人還會嫁給我嗎?”
“不會!”
“那我這一槍白捱了啊?”
“島本佳柰的事你還沒給我解釋!”星野花見把他的手指推出來,臉上泛着迷人的淺笑說:“多崎司,你現在是不是打算光明正大養情人了?”
“這種事不敢瞞你。”多崎司雙手抓住她的後背,彷彿要擠扁似的用力,“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該擔負的不能夠隨便拋下。姐姐大人也是......再艱難都好,也不能讓你離開我。”
“少了你我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星野花見直勾勾地盯着他,表情冷靜迷人。
多崎司嗅着她的體香:“可我不能少了你。”
“那就只要我一個人啊!”
“我現在也是這樣想的......”多崎司說道,“真的,我甚至可以發誓。但在這之後,過了數年時間,如果島本老師再次陷入危難,再次面對同樣情形,我還是會犯同樣的錯誤。與其反反覆覆犯錯,倒不如一開始就像你坦白,徵求你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