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清脆的武器相撞互擊聲。

    元昭畢竟是孩童,又非真心想殺人,扔出去的劍看似凌厲實則沒什麼力度,被一把小劍輕鬆撞開。

    “哎,你這小娃怎如此狠心?她又沒惹你!”一位遊俠模樣的男子走來吆喝。

    整個過程他盡收眼底,並非欺負小孩子。

    他是上次進山打熊反被老虎所傷的遊俠,爲季五所救。雖僅匆匆一面,元昭一眼就認出他來。此人不知爲何來到將軍府又過門不入,反而在外邊看熱鬧。

    這可不是對待恩人應有的態度。

    面對質問,元昭不理不睬,目光落在那名女子的臉上。對方驚詫地看着跑下來撿劍的何春,又疑惑擡頭看着高高在上的女童,似乎不敢相信她要殺自己。

    “兄長救你,我殺你,扯平了。”元昭看着她,一臉漠然道,“我將軍府與你再無恩情糾葛,你要爲奴爲婢報恩,就報給你身邊這位壯士吧,是他救了你。”

    言畢轉身,“關門。”與何春返回府裏。

    隨着沉重的關門聲,府外一片靜默,鴉雀無聲。衆人萬萬沒有想到,原本挺棘手的事,被一名女童了結得如此乾脆果斷。

    女子:“……”

    遊俠:“……?!!”他好像被利用了!

    “不愧是將軍家的孩子,膽大心細,有決斷力。”人羣裏,有識之士忍不住稱讚。

    “虎父無犬子嘛。”有人感慨。

    “虎父無犬女,那是將軍家的幼女,還是郡主呢。”有人及時糾正。

    “她有何功績受封?”有人疑惑。

    “她沒有,她爹有。”

    定遠侯身份特殊,卻屢獲戰功,封了侯,再賞就過了。不如賞給他的兒女,既堵了朝臣們的嘴,又不虧待功臣。

    “他兒子呢?”

    “你不知麼,定遠侯看重嫡子女……”一知半解的路人解釋道。

    哦,旁聽的羣衆一臉恍悟,同時爲定遠侯那位逝去多年的嫡長子感到惋惜。

    “哎,這女子,將軍府與你的恩情已了,爲何還跪在此?”有路人聽八卦,也有路人記得這邊的熱鬧,調侃道,“你如今的恩人是這位壯士……”

    “不不不不……”意識到自己被利用,正欲溜走的遊俠被人羣推了回來,尷尬地四下拱手,“路……路過,路過,順手而已,順手……”

    欲說路見不平,又想到自己可能上當了,頓時憋屈地改成路過。

    那女子也憋屈,順應羣衆的謔笑,悽然地面向遊俠叩首,隨後身子一軟暈倒在地。

    衆人見狀,一陣慌亂,有位農人推來自己的牛板車,讓那名遊俠和同伴把女子擡上車,速度趕往街頭的醫館。

    ……

    府門緊閉,元昭不緊不忙地往自己的院裏走,緊隨其後的何春忍不住問:

    “郡主,您怎知那人會拔刀相助?他若不出手或者慢一步,那女子豈不性命休矣?”

    郡主突然拔刀,嚇了她一跳。

    “不會,”元昭很有把握道,“我那點力度,就算砍中她也死不了,頂多受點罪。”

    除非對方一心求死,主動把頭往她扔的劍上湊。至於那位遊俠會不會出手相助,她不敢肯定,賭一把而已。

    看結果,她賭贏了,事情的發展如她所願,足矣。

    “可管事想知道她什麼來路。”何春擔心小主人壞了管事的計劃。

    “此時派人跟着也一樣。”元昭吩咐道,“讓跟蹤的人小心點,對方若是別人派來的細作或者殺手,功夫肯定不差。”

    “屬下明白。”何春領命。

    “等等,再派個謹慎的人查一查那位管閒事的遊俠幹嘛來了。”元昭補充道。

    幹嘛蹲在她家門口?被官府收買了?若是,她定讓對方好看。記得獵熊時,季叔說過讓出一頭熊給遊俠們擡回去領賞交差的。

    若對方見利忘義,還當什麼遊俠?當遊魂更合適。

    何春領命而去,留下錦娘護院……

    午時正,季管事回來了,得知事情因由,親自來向小主子彙報。

    原來,那三名遊俠自從領了賞錢,感念將軍府的恩義,欲投靠侯爺建一番功業。事有湊巧,碰到一名女子跪求入府爲奴爲婢,以報答三公子的救命之恩。

    三人一看,哎,正好看看將軍府如何處置。

    是仗勢欺人把人轟走,還是把人迎進府裏好生勸導送走?他們不畏生死,義無反顧地投向北月氏,是要投靠賢明之主的,而非爲冷酷無情的權貴們賣命。

    爲此,他們在外邊蹲守一整天了。

    好不容易守到一位正經主子出來,正興奮期待時,那小郡主眼睛不眨一下就把他們仨給賣了。

    “……此時三人在酒館罵罵咧咧,猶豫着要不要來投靠……”季管事笑說。

    把暈倒的女子送到醫館,三人不敢久留,扔下一吊錢就跑了,生怕從此被女子纏上脫身不得,自找麻煩。

    尚未入府,就被小郡主擺了一道,三位遊俠心有餘悸,擔心所投非人誤了自己一生。

    “哦?”元昭聽罷,蹙了眉,“那我豈非誤事?”

    “郡主多慮了,”季管事微笑道,“那三人明知侯爺的處境,仍在衆目睽睽之下登門拜訪,有勇無謀,將來只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些人,還是留在外邊的好。

    就在今早,他在府門口處理女子一事時,便已發現三人的身影。見他們止步不前,站在人牆外邊圍觀,故懶得理會。

    他吩咐門衛,不管三人來意何爲,一概拒之。

    盯着將軍府的眼睛實在太多,若在衆目睽睽之下迎三人進府,無論投靠成功與否,將來他們在外邊鬧出什麼壞事,有心人總有辦法將之扣到侯爺的頭上。

    “侯爺是一族之長,有些麻煩能免則免。”季管事道,“郡主今日所爲並無不妥,不必多慮。”

    就算有不妥,也是當下屬的不妥。

    若早早解決此事,何須主子操心出面?

    聽罷他的話,元昭心下略安,隨後想起一事,“季叔,你認識顧將軍的奶兄範召?”

    哈,小主子心思敏銳,難怪侯爺要請公直道長親自教導。

    季管事微笑點頭:

    “我們做管事的,需對各家各戶的情況瞭如指掌才能更好地爲主子辦事,微末伎倆,不值一提。倒是郡主,將來回京務必提防六公主。”

    即便沒有證據,也要小心爲上。

    “她一向看我不順眼,”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元昭不以爲意道,“三哥知道今天的事嗎?”

    “屬下已派人給侯爺和三公子送信,應已收到。”

    “那就好。”元昭頓了頓,忽而問,“季叔,你老實告訴我,阿爹和三哥在外邊這麼些年……可有外室?”

    季管事詫異擡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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