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姑娘的食盒裏盛滿各類點心,武溪把食盒拎進來讓洛雁檢查。

    “剛喫過,再喫會積食讓我坐臥難安,你們和大家分了吧。”元昭姿勢不變,眼皮都不擡一下。

    她不喜歡曲大姑娘,自然不喫對方帶來的東西。

    接納是因爲禮儀,要還的。

    洛雁和武溪打開食盒一瞧,喲,全是酥餅類。郡主愛喫軟糯的,這不合胃口,便不多勸。裏裏外外檢驗一遍,包括食盒,驗完無毒,拎出去分給同伴們。

    曲家的家僕是按照曲大姑娘的喜好採買的糕點,鹹甜俱全,易攜帶,易裹腹,用巾子或布條包好帶在身上,趕路時可以當乾糧。

    來而不往非禮也,日頭偏西時,定遠侯這邊也給曲家送了點心。

    自家小廚房做的,小郡主有喝下午茶的習慣。

    “下午茶?”曲汀蘭聽得眉頭一皺,“下午茶是甚?”

    “日央時段喫的茶點,郡主給改了名頭叫下午茶。”武溪耐心解疑,一一介紹着擺在案面上的茶點,“這份是乳茶,味道香濃,可以驅寒暖肚,但不知合不合大家的胃口。

    這些都是郡主愛喫的,特意讓屬下送來向大姑娘表示歉意。她今早在忙,有所怠慢,失禮了。”

    “哎,可千萬別這麼說,是我們教導無方。”戚氏瞪了曲汀蘭一眼,向武溪陪笑道,“這孩子一貫風風火火的,野慣了,沒學過規矩,郡主不怪罪就好。”

    禮節盡到了,武溪不再久留,辭別衆人回到自己那邊的樓上。

    戚氏客套地把人送到門口,探頭往外瞄了一眼,確認對方真的走遠了,這纔回頭瞪衆人一眼:

    “我不過一錯眼,你們竟任由蘭兒橫衝直撞,成何體統?”

    這下好了,丟臉丟到侯府跟前。

    瞪曲汀蘭不好使,她聽不進長輩的話,向來是我行我素。不必細問,光看她這副不悅的表情,便知道今早在郡主那兒吃了閉門羹。

    既然對方不提,做長輩的索性當不知道。

    真的是,她要送點心給郡主,好歹知會長輩一下,按規矩來。可她偏不,隨心所欲,拎起就走,鬧得旁人一臉莫名其妙。

    “與我等何干?”妯娌們不依了,力辯,“那時正陪婆母說話……”

    “小孩子坐不住,到處跑,我們哪看得住?”

    “就是……”

    聽着這些推諉的話,戚氏忍耐閉眼,想撫額。

    哎,這蘭兒從小養在外家,二老無心教養,將她縱成這副野孩子的性情,到處闖禍丟人。這不,族老接到京裏傳來的消息,恨不得用八擡大轎送她上路。

    萬萬沒想到,屢教不改的她在上京的途中又得罪定遠侯家的小郡主……造孽啊!幸虧對方身份尷尬,比不得真正的顯貴,不敢將事情鬧大。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哪有橫衝直撞?”曲汀蘭一聽,更惱了,“我規規矩矩地拎點心給她,她和她的人狗眼看人低,既不讓我進,她連面都沒露一下,直接讓下人出來打發我!

    她纔是無禮那個,不是我!”

    說罷,她十分窩火地跑回自己的客房,衝着臥榻委屈一撲,啪,臥榻垮了——

    聽到動靜,戚氏和一衆妯娌紛紛別開臉,露出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

    且說元昭,用過下午茶,不能練武又沒地方遛達,實在太無聊了!讓洛雁推她去父親那兒,正好撞見大家在討論明兒出發的路線,索性留下來旁聽。

    “昭兒?何時改了喜好,愛穿白衣?”瞥見女兒一身灰白,侯爺疑惑地瞅一眼洛雁。

    小孩子理應穿得鮮豔些,顯得精神。不然,瞅着病懨懨的,總以爲她傷得很重。

    “郡主怕和曲大姑娘撞色。”洛雁稟道。

    嗯嗯,元昭點點頭,補充道:

    “孩兒想着,這一路必有兇險,血染白衣如花兒一般嬌豔,瞅着喜歡。”

    嗯?!!

    在座衆人一愣,齊唰唰地看過來,這孩子方纔好像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目下染我的血,將來染別人的血。”元昭低頭瞅瞅自己的衣裳,擡頭衝大家咧嘴一笑,“一定好看。”嘻嘻。

    “……”

    衆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她爹,北月彥:

    “……”

    唔,這孩子上次受的刺激不淺啊!看把大家嚇的,養不教,父之過,是他的錯。

    “阿爹,明天怎麼走?”元昭看着案面用水漬畫的條條槓槓,蹙眉,看不懂。

    “明天一早你隨商隊走。”談回正經事,北月彥慎重道,“先瞞着曲家人。”

    “哦。”

    元昭抿嘴,滿臉不悅。可這是正經事,不能任性。以爲孩子對茅屋一戰心懷恐懼,北月彥寬慰她說:

    “無需慌張,有季五和馮長史跟着,定能無恙。”

    “我不慌。”元昭仰臉,輕扯身上的衣裳調皮一笑。

    “……”北月彥冷眼瞅她,“到時換身衣裳。”

    啊?元昭頓時沮喪,鼓腮垂眸,掩掉眼裏的興奮亮光。

    ……

    困在驛站的第三天,雨過天晴,卻寒意刺骨,正式入冬了。曲家人準備得不周全,再停留一日添置衣物和褥子、暖爐。

    翌日的破曉時分,天色依舊一片漆黑,一行人已然啓程。

    走出不遠,侯府車隊沒遇到商隊,倒是和一支鏢隊齊列而行。另外,曲家的車隊在後邊跟着,他們的隨從裏還多了幾個人,正是之前蹭侯府車隊的庶民。

    季五派人去打聽,方知始末。

    原來,那些人心存僥倖,輪流蹲守在驛站附近的茶檔。等侯府的車隊一出來,立馬知會大家遠遠跟着。

    跟着貴人走,始終比一羣庶民上路來得安全。

    後來,曲家的家僕出外採買時,在街市上遇到其中兩人在尋找商隊搭伴。對方也認得曲家的家僕,上前搭訕,一來二去便熟了。

    曲家人心善,索性讓他們遠遠跟在自己的身後。

    如此,便有了此番情景。

    曲家人的心中算盤,與侯府無關,如期趕路。趕了一段路,來到一個三岔路口。侯府的車隊拐入左邊的小林道,鏢局無半點遲疑,依舊沿着大道走。

    而曲家等人,不緊不慢地跟在鏢局車隊的後邊。

    在昨晚,季五和曲二已商量妥當,爲安全起見,與侯爺分道揚鑣。

    戚氏是曲家的主心骨,她心裏明白,侯爺這是引敵去了。她掀開車簾的一條細縫往後邊看,果然,一支商隊遠遠跟着。

    那位小郡主,怕是就在裏邊吧?

    放下簾子,戚氏神色不安,暗暗祈禱,千萬別牽累自己一家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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