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以爲女兒會把人接到馬車來,再把人送回曲府。當看見女兒一人回來,並讓車伕啓程時,不禁好笑:

    “爲何不勸她上來?”

    “爲何要勸她上來?”元昭不解道,“日行一善罷了,我與她並無交情。”

    噗哧,姜氏哭笑不得地拍拍女兒的小臉蛋,不再多言,僅在臉上露出一副吾心甚慰的表情。

    元昭不關注這些,繼續趴在窗沿,欣賞路途風景。

    ……

    大過年的,曲大姑娘因爲體形不好,受盡親朋的冷眼相待。沒有母親的她,衣衫單薄,孤身隻影地在冰天雪地裏哭泣。

    這一幕,不僅皇親貴族看見了,連外邦王子也盡收眼底,影響極壞。

    隔日傳至朝堂,御史把曲廣平參了一本,捱了帝王一頓批評。治家不嚴,本該降職的,然而武將人手不足,朝廷正在商議着如何招賢納士,哪有人頂替?

    無奈之下,罰俸了事,以儆效尤。再有下次,一擼到底,直接守城門去。

    曲廣平憋着一肚子氣回到府裏,將繼室夫人大罵了一頓。那一晚,整座府邸氣壓沉重,壓得每個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再說曲大姑娘,她只是賭氣出走,完全沒想過會連累父親。

    得知父親將繼母大罵一頓,方知事情鬧大了。她嚇得縮在自己的小院裏,讓小婢女關緊院門。

    即便父親派人來喚,她也死活不敢出門。

    出乎意料的是,自那天起,府裏的奴婢們見了她無一不是恭恭敬敬的態度。弟弟妹妹心中不忿,卻也不得不乖乖遵從禮數,人前人後皆要向她屈膝行禮。

    最解氣的是,往日橫豎看她不順眼的繼母突然來一個大轉變,不僅對她笑臉相迎,更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不敢再有嫌棄的表情。

    除了要求她必須學禮儀規矩之外,曲夫人不再處處挑她的錯,她愛咋樣咋樣。

    讓她受寵若驚的是,宮裏的楊美人召見她,並賞給她一堆精緻美味的點心,幾盒華美的首飾和上等的布匹。

    幸福來得太突然,曲大姑娘恍恍惚惚,如同活在夢裏。

    “多虧那日,五皇子和多位公子正在那酒舍的樓上賞雪作詩,看見姑娘在雪地裏哭,分外同情。便告知朝廷,讓陛下爲姑娘您撐腰,這是多大的福分啊!”

    貼身小婢女替曲大姑娘梳着頭,一臉豔羨道:

    “姑娘,您洪福齊天,以後萬萬不能再使性子惹將軍生氣了。”

    “五皇子?”曲大姑娘愕然。

    “嗯,還有孟二公子也在場。”小婢與有榮焉道,“他是太后孃家的子侄,身份尊貴。京裏的世家女子沒有一個不對他心生愛慕,可他從未看過她們一眼。”

    這次爲姑娘出頭的指不定就是……

    剛想到這裏,小婢女下意識地瞅瞅她家姑娘魁梧的身板,頓時違心得說不下去了,果斷把那荒謬的念頭咽回肚子裏去。

    孟二公子連安平郡主都看不上,堅持要退婚,何況她家姑娘這副尊容……唔,小婢慌忙搖頭,想把腦子裏對自家姑娘不敬的念頭甩出來。

    所幸,曲大姑娘頭腦簡單,沒發現小婢女的心思,徑自問道:

    “元昭呢?無人提起元昭嗎?”

    明明她和元昭說過話來着,自己也是聽了她的話,不甘心認輸纔回府,準備和繼母她們大打一場。

    好讓那元昭見識見識,真正將門之女的風範。

    “姑娘,”小婢女聽見她的稱呼,嚇得連連擺手,糾正道,“不可直呼貴人的名字,她是郡主,您下次見了她要切記禮數。不然,惹惱了她是要挨板子的。”

    “她敢?!”曲大姑娘粗眉倒豎。

    “怎麼不敢?連宮裏的內官和女官見了她都要避三分!姑娘,”小婢頭疼地懇求道,“或許她不敢對您怎樣,我們這些奴婢落在她手裏可就慘了,姑娘……”

    爲了奴婢們的小命着想,下次見面,能讓就讓一讓吧?

    於禮,這小婢女的懇求是相當荒謬的,竟敢勸主子爲了奴婢的性命忍氣吞聲。然而,曲大姑娘的心性尚未被京中的權貴同化,誰對她好,她便對誰好。

    “行,起來吧,我不惹她就是了。”曲大姑娘不耐道。

    經這麼一打岔,她把方纔想問的事給拋之腦後。一想到自己終於有好日子過了,再也無人敢當面說她胖,心情倍爽。

    洗洗睡下,再醒來,又是美好的新一天。

    ……

    京城發生的事,陸續傳到元昭的手裏,小廝南柏送來的,他和北臨負責蒐集京城的小道消息。東堂和西武專門給郡主跑腿,隨叫隨到,處理日常的雜務。

    “這消息怎麼傳到你手裏的?”元昭好奇問道,“直接用信鴿?”

    “那不行,”南柏回道,“我們侯府受萬人矚目,信鴿飛不出京城。”

    原來,得知小郡主想打聽京裏的各種小道消息,季叔便教他們如何在城裏吸納合適的人選當眼線,替自己打聽消息。

    這些眼線互相之間不認識,每隔一日出城放信鴿。

    如此一來,便是每日都有消息。

    信鴿飛往離莊子相反的方向,被那裏的定點眼線接收,再輾轉派人把信息送到莊子來。過程雖然複雜,勝在夠穩妥,不會惹人注目。

    這條傳信通道專門爲南柏等人而設,小試牛刀,就算被逮住了也扯不出她來。

    元昭聽罷,來興趣了,嘗試一問:

    “哦?那日我和曲大姑娘聊天時,在酒舍樓上的公子都有哪些?”

    “五皇子,慶王府世子,孟丞相之孫孟二公子……”南柏如數家珍,最後頓了頓,道,“還有桑蘭國排行十二的小王子,蘭木奇。”

    “蘭木奇?是哪個?”元昭皺眉。

    “不停咳嗽那個,”南柏詳盡道,“聽聞,他身受從孃胎裏帶出來的毒藥侵襲,從小體弱。桑蘭國主念他活得不易,允他到東州學宮拜師求學,打發餘生。”

    簡單點說,桑蘭國主之所以爽快同意他來武楚,是不在乎他的生死。倘若他死在武楚,他們就有理由向鳳氏王朝發難,討要公道。

    鳳氏和北月氏不同,前者注重禮數,不似後者蠻橫無禮。

    因此推斷,這位桑蘭小王子的使命大概就是,生在桑蘭,死在武楚了。

    元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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