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天有不測風雲,原本一片歡欣喜慶的候府頃刻間哭聲淒厲,怨氣沖天。

    看着跪在眼前的侯府世子和三公子,姑母鳳氏在邊上哭哭啼啼,三皇子相當鬱悶。特麼的,他領了旨意前來給侯府撐場子,添添人氣,沒想過要管閒事。

    更沒想到,家風一向嚴謹的宋祭酒家,竟敢做出以奴換嫡這等駭人聽聞的荒唐事!

    下人來稟,定遠侯一回到內院便吐血了,姜氏正在服侍。

    “速傳宮裏醫官!”三皇子憋着一肚子氣,一邊安撫鳳氏母子幾個,“姑母,仲和,長嘉,你們快快請起,我這就回去稟明父皇,讓宋府還你們一個公道!”

    他就一閒散皇子,不敢輕易給侯府許諾。宋學祭又頗受父皇器重,焉知這是不是他與父皇對付定遠侯的一齣戲?

    即使在場有廷尉司的官員,他也不敢差遣。須回宮稟明父皇,讓父皇做決斷。安撫侯府衆人一番,三皇子攜眷匆匆而去,其餘官員盡是些見風使舵之徒。

    接踵而來,隨之而去。

    鳳氏這才擡眸,目光茫然地環顧四周,看到一地狼藉,人羣散去。一直堅信的事實彷彿在這一刻坍塌,顫聲道:

    “仲和,你說陛下肯替你三弟作主嗎?”

    “會的,”侯世子眼眶泛紅,溫聲安慰着阿孃,“阿孃,您累了。三弟,你什麼都不用想,先撫阿孃回去歇息,我去看看父親。”

    “二哥你快去,我會陪着阿孃的。”三郎點頭道。

    他態度平靜,彷彿被逃婚被羞辱的人不是他。

    “不,我也去。”鳳氏掙扎站起。

    之前她怒氣攻心,聽不進別的,此刻冷靜下來了才意識侯爺吐血了!她嚇得花容失色,在兩個兒子的挽扶之下匆匆趕回內院。

    沒多久,熱鬧的侯府人去樓空,下人們來不及收拾殘局。

    季五被叫進去了,外院的僚屬們得知消息氣急敗壞地趕來。內院女眷衆多,不便前往,只能聚集在前院的大堂等候消息。

    各院的姬妾和兒女們早已侍立室外,焦急等候,唯獨華桐院無動靜。侯爺昏倒前囑咐姜氏,除非他死了,否則不要驚動小女兒,還讓親兵將府邸團團圍住。

    大家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也不敢多問。

    約莫半個時辰後,宮裏的內官孫德成率醫官們匆匆趕到。

    ……

    翌日寅初,華桐院一如既往的清冷。元昭依時醒來,簡單洗漱,換上武服到院裏練功。等練到一半,洛雁和石氏兄弟帶着另外四名少年侍衛躍入場中陪練。

    少年侍衛打第一輪,成年侍衛打第二輪。車輪戰,讓郡主練到力竭爲止。

    元昭剛要舉劍,意外發現少年侍衛少了一人:

    “咦?武溪呢?”

    “蘭夫人把她召去了。”洛雁答道,生怕她追問,“郡主,看劍!”

    哦?四娘?元昭微訝,來不及多問,侍衛們的劍已刺到眼前,她果斷出招抵擋。四娘可是武溪的準婆婆,可能受昨晚的大婚影響,提前培養婆媳感情吧?

    元昭一邊對打,一邊胡亂猜想。

    一個時辰後,練完功,讓婢女伺候沐浴洗漱,換一襲暗花白錦深衣,府裏給她做的。梳兩個高高的朝天髻,只綁髮帶,素面朝天,懷着激動的心情去請安。

    她的日常生活模式雷打不動,走着走着,突然察覺氣氛有點不對。她瞅瞅身後兩邊,蓮裳、芝蘭侍立左右,身後是兩名小婢女,銀杏、銀硃和碧環守院。

    陣形和往常並無區別,唯一異常的,是幾人的言行在離開華桐院之後,便不似往日那般活躍輕鬆了。

    “你們怎麼了?”元昭瞅着蓮裳問,“方纔還好好的。”

    突然發問,身後的婢女們瞬間動作硬直,僵住原地一動不敢動。時常到各院打探消息的蓮裳更是頭皮發緊,牽強在扯扯嘴角,嘿,嘿嘿,回道:

    “沒事,郡主,快走吧!時候不早了,夫人該着急了。”

    元昭:“……”

    睨她們一眼,並不爲難,反正不管她們說不說,她都要去前院的。想畢,剛要走,忽又停下,睨了芝蘭一眼:

    “你去,把洛雁叫來。”

    “諾。”

    芝蘭連忙退出行列,轉身飛快往華桐院方向跑。元昭深呼吸一下,毅然轉身加快腳步。走了一路,她發現府裏一切喜慶的燈籠綵帶什麼的已被統統取下。

    沿途的奴僕見了她,雖有行禮,但神色慌張,不禁心情沉重。

    她不再是快步走,而是一路小跑往前院衝。蓮裳見狀,連忙跟上一邊追一邊喊:

    “郡主,夫人不在正堂,在北院。”

    北院?那是父親的院子!

    元昭神色一變,轉身飛奔而去,轉眼就把婢女們甩在身後。衝進北院的洞門,隱約聽見裏邊傳出一陣細微的啜泣聲,她頓時感到四肢發軟速度慢了下來。

    沿着石徑往院裏走,很快,她看見兄長和阿姊們都圍守在父親的寢室門外。原本今早應該高高興興出來給父母敬茶的三哥,正哭喪着臉捶打自己的頭顱。

    “二哥,三哥,姊姊……怎麼了?”元昭緩緩走近,囁嚅地問,“阿爹怎麼了?”

    “郡主。”

    一夜未眠的武溪看見她來,率先過來請安。除了世子二哥夫婦,其餘兄姊強忍悲傷過來,一一行了禮。

    “到底怎麼了?”未知答案,元昭也已紅了眼眶,“阿爹他……”

    “你莫慌,父親沒事。只是身體抱恙,需調養些許日子。”至於別的事,侯世子眼眶通紅,朝武溪示意,“你來給郡主解釋。”

    元昭聞言,期待地望向武溪。

    於是,武溪將昨晚之事娓娓道來——

    事情是這樣的,在武楚,男女論及婚嫁時,雙方年輕人是不見面的,頂多悄悄偷看。

    衆所周知,定遠侯府的三公子久徵在外,鮮少在京,婚事由府裏的兩位夫人與女方家長議定。

    宋家女子得知伯孃將她許配給那個隨時被抄家滅族的侯府,頓時嚇得心神俱裂。求生欲強的她一咬牙,膽大包天地想出一個損法子來,讓貼身婢女替嫁。

    兩位夫人見過她,可新郎沒見過。

    等入了洞房,明早出來敬茶被兩位夫人識穿,便一切都晚了。宋府深得聖寵,而定遠侯府是名氣顯赫,實力不足,身爲前朝餘孽敢把宋府怎樣?

    只要皇家出面保宋家,定遠侯府便只能嚥下這個啞巴虧。

    殊料,人算不如天算,侯府三公子在婚前也悄悄見過宋家女子一面。鳳氏生怕不合兒子的意,帶他偷偷去見的。

    他在洞房看見新娘的真容,立馬退出寢室讓母親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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