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完事,侯世子把麥斛帶走了,留下元昭重新看着那幅輿圖。

    “郡主,您已經看了一個時辰。天色不早了,不如明天再看?”蓮裳見她還不打算回華桐院,勸道,“不然,玳瑁姑姑又要差人來催了。”

    “好。”元昭應着,一邊問,“先把東堂叫來。”

    額,蓮裳無奈地屈一下膝,轉身出去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東堂健步如飛地進來聽命。

    “東堂,我三哥那邊可有消息?”元昭皺眉問。

    “沒有,”東堂道,“意味着一切正常。”

    “……這可未必。”猜測是不靠譜的,元昭沉吟了下,“派人傳信我三哥,不管收到什麼風聲,沒有陛下明旨,切勿擅離職守!”

    “諾。”東堂領命而去。

    他剛退出門口,遇到侯世子去而復返。看到東堂步履飛快,侯世子進來問:

    “怎麼,晉西出事了?”

    “沒有。”元昭把晉西輿圖收起,拉下另一幅重新審視,“二哥怎的又回來了?可是落了東西?”

    侯世子搖搖頭,坐下道:

    “二哥是想問你,打算如何安置阿斗。其實這些天我與他傾談過,是個機敏坦誠的孩子,許他一個西賓可惜了。”

    “不急,日久見人心,既入侯府,以後考驗多着呢。”元昭不以爲意道,“一個人除了耳聰目明,耐心也很重要。”

    那些考驗並非來自侯府,而是來自外界,端看他是否沉穩應對。

    就算是天才,沉不住氣同樣不堪大用。

    作爲侯府的一員,稍有不慎便有滅族之危。即使對方娶了八姊,她也不得不謹慎。不像五姊夫遊長庚,那是從小建立的情分,知根知底的。

    “唉,阿斗今晚那些話讓爲兄心裏難安。”故去而復返,侯世子嘆道,“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可憐咱們那些叔伯和侄兒們……阿昭,如今父親有難,三弟最是孝順,怕是坐不住……”

    族人被打壓成廢人,京都一脈又能安穩多久?父親一倒,三弟長嘉便是下一個目標。

    “我正擔心這一點,已經派人給三哥捎話務必穩住。”元昭不敢肯定道,“就怕三哥不肯聽我的。”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她非君非長,僅是一枚受長輩寵愛的嫡女。甭看三哥平時對她言聽計從,面對父親有難的消息,哪怕她擡出郡主的身份也不好使。

    “不如爲兄修書一封……”

    “不行!萬一落在敵人手裏,稍作修改就是最好的把柄。”元昭打斷他的話,“我不能一下子折掉兩位兄長。”

    並非她不能,而是府裏的長輩們不能。據目前的形勢,失去父親頂多是精神打擊。若同時折損兩位男兒,這一個世子和驃騎將軍,侯府將在一夜之間消失。

    至於府裏的女眷,當然是任人侮辱的對象。損失過於慘重,她承受不起。

    說實話,沒有一位得力的幕僚在旁邊出主意,兄妹倆有些抓瞎。聘請幕僚又不現實,皇家盯得緊,任何藉口皆別有用心,使侯府衆人的性命進入倒計時。

    就算兄妹倆如願,請回來的幕僚能全信?萬一把他倆往溝裏帶,那得貽笑大方啊!

    沒轍,兄妹倆站在輿圖前,猜測着無數種可能。

    “我相信姑父陛下暫時不會自毀臂膀,就怕朝堂裏有腦子不好使的臣子擅作主張,抑或有別國細作煽風點火讓皇室中人謀害三哥。”元昭指着圖上的線路,

    “這是三哥的位置,走直線前往晉西大營……”

    兄妹倆正分析着,蓮裳匆匆進來打斷:

    “郡主,公子婦和蘭夫人到院門口了。”

    嗯?元昭回眸瞅她一眼,把輿圖往頂上一推,收起來,再衝侯世子道:

    “二哥深夜找我何事?”

    侯世子瞬間入戲,彎身拿起她今晚心血來潮寫的字,一臉不信:

    “你說拾人牙慧,對方姓甚名誰你又不記得……在爲兄面前你何必謙虛?明日我就去告知母親,讓她開心一下。”

    “二哥你別胡來!”玩笑歸玩笑,元昭態度認真的警告他,“期望越高,失望越大,阿孃目前承受不起大喜大悲的刺激。只能哄,不能騙。”

    兄妹倆正在鬥嘴,門口處傳來噗哧的笑聲:

    “郡主還是那麼調皮。”

    嚴氏陪着蘭姬笑吟吟進來了。

    元昭與兄長停止爭執,互相行完禮,落席而坐,嚴氏與蘭姬向兄妹倆稟報八姑娘的接親事宜。管氏沒來,她既要管着幾個孩子,還與卓姬另有要事相商。

    大家忙得不可開交,唯獨嫡系的姜氏和世子、郡主比較清閒,負責點頭即可。

    等嚴氏和蘭姬離開已是亥正,侯世子不能久留,怕引人生疑。等他也離開了,元昭重新拉下輿圖獨自琢磨一遍,把自己預測的重要方位記下來,喚來金水:

    “在這些位置佈下暗哨,看見三公子經過務必攔住……”

    她知道,三哥若是啓程了,光憑几個暗哨攔不住他,除非出動侯府的府兵。出動府兵必須經過陛下同意,而眼下這些僅是她的猜測,陛下不僅不會同意,還會懷疑她的用心。

    盯着圖上的幾個險要位置,元昭長嘆。但願一切只是她瞎猜想,三哥有勇有謀,定會平安。

    ……

    翌日的寅初,凌晨時分,萬籟俱寂,華桐院的主子一如既往的早起。元昭扎破手指頭取血當藥引,由洛雁親自熬煎,自己洗手塗藥膏。

    自包傷口,然後拿劍晨練。

    母親身子不適,喜清靜,早已免了大家的請安。唯有她準點到達東院,等母親醒了陪同用些小食。喝完藥,由她扶着母親坐在改良過的輪椅上繞府一圈。

    府里正在籌備喜事,主子們和婢僕們一個個喜氣洋洋的。姜氏見狀深受影響,這些天氣色好了許多。

    直到辰初,一道聖旨打破府裏瀰漫的喜氣——

    “……定遠侯之女安平郡主秉性端莊,溫賢恭淑,且有功於武楚,待字閨中。今端王嫡次子鳳武年逾弱冠,正值適婚之時,與安平郡主爲天造地設的佳偶。

    太后與朕聞之甚悅,特爲此二人賜婚……”

    賜婚,那是九道旱天雷也打不掉,被官方嚴密鎖死的一對。

    早說過的,鳳武那小子還年輕,過於自信,缺乏命運毒打的無知青年,這回看他怎麼收拾。

    元昭一邊謝恩,一邊抱以無限的同情和吐槽。至於她,嫁誰不是嫁?據傳她的八字比較硬,嫁誰都是寡婦命。

    她無所謂,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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