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策麼?她倒是有,但不能說,說出去就不靈了。

    這並非迷信,她初次領兵,鐵甲騎兵以及其將領袁雄均與她不熟。萬一隊伍裏有人懷有二心,把她的攻略提前告知敵方,那不僅不靈,她甚至小命難保。

    小心駛得萬年船,畢竟她是女子,難以服衆;畢竟她姓北月,是某些朝臣的眼中釘。

    元昭擡頭看看天氣,又瞅瞅地形圖。

    身臨其境,才曉得爹孃往日教她的本領有多重要。

    比如小的時候,阿爹經常教她看天氣,任何的風吹草動皆有一定深意。比如阿孃教小時的她玩簡易版八門圖,長大後讓她玩繁複版的。

    除了推演時辰的變化對陣法的影響,還能憑星象判斷時辰與天氣。

    像那二十八星宿,其時辰排行與方位有一定的規律,每一星宿的出現皆有含意。比如這些天她一直在觀察,發現玄武七宿的虛宿、危宿並列,若隱若現。

    此二星呈深秋臨冬的肅殺之象,災多吉少,兇險萬分。

    可就在昨晚,她在南方的天空發現畢宿五星在月亮的附近曇花一現。畢宿有雨星之稱,她本以爲看錯了,沒想到今早便嗅到風中有水氣的味道。

    到傍晚時分,那股水氣愈發濃郁。

    根據她以前被困丹臺山琢磨、實踐出來的經驗,今晚確實是夜襲的好時機,可她的夜襲方式與袁雄的略有不同。

    眼下,來到西山地界已近黃昏,離隘口有一小段距離。若在今晚夜襲,這點距離恐怕施展不開。

    “袁副將,你率鐵騎退後三裏原地休整,今夜子時衝關,抓緊時辰歇息。”她安排道。

    “爲何要退後三裏?”袁雄心裏納悶得很。

    “騰地方給我的親衛做事。”元昭睨他一眼,語氣強硬,“聽令行事!”

    她是女子,又是公主,惹不起!萬一惹惱她瞎指揮一通,害了他的鐵甲騎兵,他得心疼死。袁雄憋着一肚子氣拱拱手,退到一邊吩咐自己的參將作安排。

    吩咐完畢,他又回到原地,引來元昭、遊長庚等人的側目而視。

    “我乃朝廷指定的唯一副將,當然要在這兒隨時聽候命令。”袁雄理直氣壯道。

    這倒是,遊長庚也是副將,卻是她的家將。

    元昭不再理他,手拿一根枯枝指着地形圖上那約莫三里長的狹窄山道:

    “除了防備兩邊山峯的暗算,山道也要防備對方設伏……這樣,二十鷹衛用火攻;火起,十狼衛衝關,二十狼衛兼顧前後;三十虎衛斷後伏擊對方逃兵……”

    “等等!等等!”袁雄聽得好氣又好笑,這還沒開始衝關便想着伏擊對方逃兵,太天真了!“先不說你其他的安排,光是火攻就不行!絕對不行!”

    “爲何不行?”元昭謙遜的問。

    “殿下!”袁雄連少將軍的頭銜都懶得喊了,提醒她是公主,莫要無視平民的性命,“殿下請看,距離此處二十五里外有大小几個村落。眼下正值深秋,風乾物燥,一點就着!

    您爲了救人用火攻,豈非要連累這一方的村民?”

    “我知道,故選在子時衝關。經我這兩天的觀察,今晚子時有雨。”元昭不以爲然道,看着遊長庚,“因此,鷹衛必須在子正前三刻完成火攻殺敵的任務。”

    “諾!”遊長庚領命而去,把任務分別安排給親衛。

    鷹衛由石氏兄弟帶領;狼衛身手輕敏靈活,衛長姓商,是名女子。她耳聰目明,心思細膩,擅拆各類伏擊手法;虎衛身手敏捷極具暴發力,衛長姓餘。

    虎衛之後便是她,最後纔是鐵甲兵。

    出了侯府,府兵便成了她的親衛軍,小動作由親衛完成,大戰事得鐵甲騎兵上。遊長庚是她指定的副將,洛雁、武溪和兩大侍女、四大小廝暫爲護衛。

    出門在外,親隨的身份隨機而變。

    “不是,殿下,人命關天!而且萬一那火勢蔓延,受害的可不僅僅是這幾個村落啊殿下……”袁雄急了。

    她一位公主會看天象?誰敢信?誰敢拿附近百姓的性命開玩笑?也就皇族子弟纔有此膽量與喪心病狂,爲了取勝不擇手段!

    “袁副將,這次聽我的。”元昭耐心相勸,“倘若我決策有誤,接下來的戰事都聽你的。”

    “這不是誰聽誰的事,事關百姓的性命,望殿下慎重啊!”

    陛下欽點的少將軍焉能說改就改?她說改,他還不敢應呢!可萬一附近的百姓被燒死了,無人追究尚可,一旦追究起來,她是公主或許無事,他就未必了!

    上峯闖禍,推下屬頂禍的事自古以來還少嗎?!他如今不求升官發財了,哪怕枉死沙場也好過替貴人頂罪!

    死在戰場上,他的親屬或有撫卹;倘若是頂罪,禍及家人,他一家老小全得遭殃!

    “聒噪,”元昭自小聽父親聽過軍中的顧忌,亦知袁雄的顧慮,便眼色示意,“把他捆了,嘴捂上。”

    東堂和金等人一聽,果斷過來一人一邊把人架走。

    袁雄也逗,他一介虎背熊腰的武將,竟任由兩位年輕人毫不費力地把他架走了,嘴裏卻不依不饒:

    “不是,殿下,殿……唔唔唔……”

    這一幕,讓附近不遠充當散兵的曲大姑娘等人看得面面相覷。嘁,裝吧!一個行事一把手,不顧後果;一個勸阻無能,只好裝慫不想承擔後果。

    跟着這樣的將領能成什麼事?

    “嘖,爹,蘭兒,咱真要跟這種人混?我咋覺得不靠譜呢?”一名壯年男子撓頭道,臉上有點小失望。

    他姓林,叫林二壯,曲汀蘭的義兄,天下鏢局的少當家。他爹林功業在前朝當過兵,是隊伍裏的伙伕。後來,前朝亡了,他所在的隊伍散了,他成了山匪。

    專門劫富濟貧,新朝建立以後,他改邪歸正開了一間鏢局。誰知本朝時有戰亂,民不聊生,鏢局半死不活的開到至今。

    還在無意間收了一位將軍之女爲義女。

    這沒什麼,一行人離開京城後,準備南行。因爲他們在京城接了一樁生意,要往南方去。結果在半途遇到曲將軍派人攔截,說要曲汀蘭從軍!

    以女子之軀從軍?!

    林氏父子再三向曲汀蘭確認那真的是她親爹?!令人失望的是,曲汀蘭十分篤定地點了頭。那沒辦法了,林家有三兄弟,唯有她一個義妹。

    女子從軍,凶多吉少,唯今之計是陪她一同前往。

    於是,林家父子跟來了。

    至於南方的那趟鏢,由大兒子完成。而且,林家還有一個小兒子在鏢局當家,就算爺倆有個三長兩短也不怕無人繼承家業。

    “原以爲跟了個皇子,沒想到是個西貝貨。爹,蘭兒,要不咱們溜吧?”

    林二壯的話音剛落,後腦勺啪地吃了他爹林老漢的一巴掌,還罵罵咧咧道:

    “混賬話!逃兵要喫斷頭飯!你自己喫就好,莫連累你老子和你老妹!”

    曲汀蘭:“……”

    義父大人,咱能不能少個老字?她人長得不咋樣,可至少年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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