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氣象,永昌年間,大(司農)府增設一少署,專職農桑之務。其長官少司農正是國公府的七郎北月惠,今年二十五歲,名副其實的青年才俊。

    既然是增設,北月七郎這位少司農隸屬大司農管轄。當然,涉及農桑一事始終由少司農說了算。

    人在家中臥,官從天上來。

    自從有了儀同天子的殊榮,今天這道聖旨,國公府早有所料,皆能坦然面對。升官了,兄弟姊妹們紛紛向七郎道賀,並遣人到長寧街、東平巷二府報喜。

    大長公主聞罷,喜憂參半,心神恍惚地趕過來一探究竟。元昭沒來,只是寫了一幅字給七哥,讓洛雁、武溪送來。

    “自強不息,厚德載物,”國公爺看到這幅字,心裏隱隱激動喝了一聲彩,而後平靜吩咐,“把它悉心裱褙,懸於墨院,闔府共勉!”

    這哪是給七弟的,分明告知他們,諸君應剛毅堅卓,發奮圖強,力求進步。以博大的胸懷包容萬物,包括危機。

    君子坦蕩蕩,傲立天地間。

    殺機臨門,避讓無用,嫡妹一女子敢迎難而上,國公府一門男兒對生死又有何懼?

    這是殿下與闔府共勉之言,本該懸於正堂,以示重視。

    爲免被有心人借題發揮,害了整個國公府,連累東平巷,這才掛在墨院,讓兒孫們時刻謹記。

    “總算熬出頭了。”北月禮望着七郎,感慨萬分,“七弟之才藏於室,爲兄一直爲你感到惋惜。”

    嫁接之術源於嫡妹的一次玩心,經過七郎的多次試驗與操作,收穫匪淺,發揚光大。他對農桑事務的熱衷、經驗和耐性,更得過桑蘭使團的由衷讚譽。

    爲了親人們的安危,不得不居於府中,甚是可惜。

    “是啊,”國公爺欣慰點頭,當着全府人的面以過來人的身份對七郎諄諄教誨,“七弟,今蒙陛下重用,這是你的福分,也是我國公府的榮耀!上任以後,你要敬重上峯,對本職內務盡心盡責。

    莫給殿下與國公府丟臉,更不能辜負陛下對你的厚望與恩典!”

    “季文謹遵兩位兄長的教誨,絕不辜負陛下與殿下的期望!”得到兩位兄長的鼓勵,七郎季文知道這官他是當定了。

    當就當,他早就憋壞了。

    兄姊妹們一個個都敢迎難而上,連他的夫人武溪追隨嫡妹馳騁疆場也面不改色,他堂堂七尺男兒豈會貪生怕死?

    闔府同仇敵愾,鬥志昂揚,唯獨大長公主焦慮不安。

    好不容易盼到三郎歸來,高興沒幾天,朝廷就給了她當頭一棒。她二郎是國公,三郎是將軍,不再稀罕當那什麼官,只盼兒孫們能平安一生咋那麼難呢?

    夫君去世了,姜夫人也走了,卓姬、蘭姬在府裏向來不管事,拿主意的一向是她家二郎。

    要麼就是元昭。

    一想起元昭,鳳氏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急裏忙慌的驅車趕往東平巷。

    ……

    位於東平巷的府邸,各戶皆在忙碌重新改造更衣室。慶王府最幸福,先有能幹的王孫鳳閣與對面貴人相識,後有福寧郡主時常串門,贈茶贈點心之類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自從更衣室建好後,公主府誰都不見,唯獨和這對姑侄時有往來。

    姑侄倆之前登門,早有先見之明,送來兩名心靈手巧的匠工向唐工等人討教。這不,如今京城各府都在眼巴巴等待唐工他們出來,慶王府已經開工造了。

    不僅他們建了,老慶王感念東榆大街墨老的功績,允許墨府的匠工到自己府上學習建造之法。

    如今,東平巷各府紛紛感慨,近水樓臺先得月,果然是遠親不如近鄰啊!

    身爲更衣改造的發起人,元昭府上的人也不空等。殿下一發話,各院落的管事響應號召,積極展開一場茅房大改造。

    不僅府裏如此,連東郊穗園那邊也在建造中。

    外邊熱鬧沸騰,霽月閣一派風平浪靜,面對國公府的變化波瀾不驚。

    “二孃,當官是好事,”面對心急如焚的二孃,元昭溫言安撫,“二哥也當過官,不是平安過來了麼?”

    “話雖如此,可二孃這心裏定不下來。”鳳氏捂着心口,焦慮萬分。

    “您這是閒的,”元昭好笑道,“難得三哥回京,讓他和三嫂帶着孩兒們到您府上住一陣子,吵吵嚷嚷的,您就沒工夫瞎想了。說句無情的話,就算七哥日後犯錯也牽累不到二哥、三哥的頭上。”

    看到二孃聽了她最後那句話,終於如釋重負的表情,不禁心頭默然。轉念一想,這是人之常情。二孃畢竟只是二孃,只要自己的孩子無恙,旁的不重要。

    當年因爲綠煙琴,自己不也被拒於城外嗎?

    雖貴爲大長公主,終是一名弱質女子,無力阻止和改變任何事,能竭力保住自己的孩子已十分難得。身爲母親,讓兒孫們遠離危機無可厚非,不該苛責。

    經過嫡女的安撫,鳳氏放下心頭大石,乘車返回長寧街。

    送走二孃,元昭在院裏練功。

    各種兵器耍一通,力氣似乎使之不盡,威猛無比,幾乎把她種在院裏的心愛花草樹木全部攔腰砍斷,一堵圍牆轟然倒塌,使院裏的侍女奴僕們跪了一地。

    亂砍一通,心情平復之後,她慢步來到被砍斷的桐樹苗跟前,一手搭在樹身的斷口上,心痛得無以復加,憂傷道:

    “去,把南院的桐苗移到這兒來……算了,全部給我重新種一遍。”

    “諾!”

    院裏的奴僕們如獲大赦,紛紛起身趕緊忙活起來。元昭環視四周一圈,氣到無法呼吸。哎~,她可憐的花花草草,心疼死了。

    把兵器扔給一旁面無表情的女衛,大步進入內室,拿出手串慢慢盤了起來。

    霽月閣如今調了四名女衛進來,她們資質一般,當侍女還行,當侍衛差強人意。當家將更不行,帶她們上戰場等於送人頭,她不想浪費所剩無幾的人力。

    青鶴是她的貼身侍衛,來去影無蹤,出入自如那種。洛雁、曲汀蘭是家將,要訓練府中的侍衛,偶爾代她到穗園監督府兵和禁衛的訓練。

    武溪從今天開始不再是她的侍衛,元昭讓她回府與七郎團聚。

    七哥是少司農,有了官職,少不得經常下鄉逛田莊,察看農桑事務。身邊沒有一位信得過的貼心人陪同,闔府上下都不放心。

    季五叔的職責是保護好國公府,遊長庚、呂摯等人如今是朝廷將領,不能隨身侍候。

    唯一能讓所有人放心的,只有武溪。

    特麼的,但願這次是陛下是出於愛才之心,倘若被她查到是哪個賤人不安好心……一經查實,她要滅對方滿門!連只蒼蠅都不放過!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那就都別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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