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章含沒了,東郡的桂月評仍在進行,由新客卿範吉前往暗訪能人賢士,爲朝廷招攬人才。

    章含生前爲永昌帝舉薦了兩名文士,一位便是範吉,另一位在趙太傅死後辭了官,回東郡教書去了。

    範吉是個有想法的人,上朝第一天就提出把王侯公卿才能用的貴重物品推廣全國。由官方通過商人主導民間的風尚,給商人封官授爵,讓他們爲皇室效力。

    掌控了商人,就等於把控住武楚的經濟命脈,鞏固皇室的威望和勢力。

    他這念頭源於京城,在前兩年,少陽君先後搞出來的小玩意深受列國民衆的喜愛。更衣之室的原理僅鳳武的貴族纔有,鄰邦一時間未能領悟其中的構造。

    列邦垂涎不已,紛紛派使臣帶着贈禮到武楚一觀,看能否找到其中的竅門。

    就算找不到,能挖到參與建造的工匠也行。如能打造出傳聞中乾淨清新的更衣之室,或封官授爵,或許以重金。

    可惜,那些工匠都掌握在武楚皇室的手裏,外人難以尋查。

    但十八子手串、琉璃計時沙漏等物,包括各種盛湯盛食物的新式器皿,同樣備受外邦王公貴族的喜愛,都被仿製出來了。

    不僅仿得有模有樣,其精美程度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白讓外邦仿製成品,範吉扼腕不已,直呼鳳武無能臣,錯失擴充國庫的好時機。幸運的是,晷儀、更衣之室構造複雜,講究技術,外邦一時仿不出來。

    可天下沒有永遠的祕密,這晷儀、更衣之室的構造遲早會被破解。不如武楚先下手爲強,將其編成書冊狠狠敲列邦一筆,纔不枉少陽君的一番奇思妙想。

    貿易之事,少不得由商人出面處理。

    然而,這提議受到衆臣的強烈反對,認爲階級理應分明。一旦尊卑不分,重用商人,反而會誤導民衆嚮往商人之利而捨棄田耕。

    一個國家沒了農民,只會招致滅亡。

    另外,商人逐利,爲了利益出賣國家的比比皆是。武楚剛穩定幾年,內憂外患猶在,國力有限經不起折騰。

    永昌帝雖躍躍欲試,但不得不正視朝臣們的顧慮,暫且擱置。

    爲此,範吉深感鬱悶。

    可他初來乍到,孤掌難鳴,皇帝不會爲了蠅頭小利得罪滿朝大臣。且因那提議,他目前受到衆臣的排擠,被舉薦前往東郡尋訪名士,繼續章含未完之願。

    他這人心胸豁達,一時的挫折不意味着永遠受挫。接到旨意後高高興興地去了,讓永昌帝特別的省心。

    然而,此人不像章含那般清心寡慾,獨來獨往,而是在馬車裏藏着兩位嬌滴滴的美人一同前往。

    路上有紅袖添香,左擁右抱,絕不孤單。

    更離譜的是,兩位美人來自天香樓的天音閣,四時花魁之二。她們長得花容月貌,才藝俱佳,談吐優雅不輸於京中任意一名貴女。

    當然,將貴女與花魁作比較是對貴女們的污辱。

    但在文人雅士的眼裏,難免作一番比較。或在三五好友相聚之時,權當茶餘飯後的談資。過分些的,甚至敢把各位公主拎出來評頭論足,可謂色膽包天。

    少陽君除外,在民間,此女子的名字只出現在政權的鬥爭裏。

    況且,她的奇思妙想不僅大大改善民衆的日常,還提高了國家的軍事優勢,乃九州一絕,無人能及。甭說花魁,任意女子或男子都不足以和她相提並論。

    啊,話題岔遠了。

    說回那花魁,事關風月,最令人津津樂道。範吉的行爲起了帶頭作用,天音閣剩下的兩名四時花魁夏夜娘、秋晚兒備受追棒。

    連老慶王都沒忍住,把人請到府裏歌舞了一場又一場。

    美色誤人,讓少年郎的晉王充滿好奇心,忍不住去看了幾回。接着,晉王一再喬裝打扮在夜裏溜出宮牆,去光顧天音閣的消息傳到遠在東郊的元昭耳中。

    本想着,城裏有孟二和鳳閣在,不足爲慮。

    不料,就在那天,一道旨意將她召回城內。在宮裏,永昌帝向她提起嫡子的不長進那是咬牙切齒。

    鳳閣有公務外出,不在京裏,而孟二是個文官。在美色面前,任何仁義道德、聖賢學說都無法約束晉王那顆已被釋放出欲.望的心思。

    這孩子打小就沒有母親,一直以來的乖巧聰敏讓永昌帝對他疼愛有加,格外重視他的培養。

    驟然變得叛逆,讓皇帝大感震怒,認爲孩子是受身邊侍候的人的教唆才變壞的。一怒之下,將晉王宮裏侍候的人或打殺或打殘,再逐出宮去。

    孰料,皇帝這一舉動徹底讓晉王自暴自棄。

    不讓他出宮,他便留在宮裏胡吃海喝,挑逗侍婢,差點沒把永昌帝氣吐血。家醜不可外揚,何況這是皇家嫡長子鬧的醜事,先讓晉王的三位師父出面解決。

    可惜鳳閣不在京,就算他在京城也未必能改變什麼。

    他和孟二就像元昭當初那樣,對晉王是恭敬有加。雖說該罰的罰,但礙於身份的尊卑,始終不敢做得太過分。

    “朕只能寄望於你了。”想到兒子,滿身疲憊的永昌帝一臉失望道。

    “那就恕臣無禮了。”元昭把醜話說在前頭。

    “只要留他一命,隨你怎麼折騰!”永昌帝對兒子恨得牙癢癢的。

    於是,元昭向他討了兩個人,許諾兩天後有結果便離開了皇宮。見她這麼有把握,孟二忍不住問她到底什麼辦法?悠着點,別把未來儲君的身心弄殘了。

    “他這樣跟殘了有何區別?”元昭不以爲意道,“少年郎,一時貪圖美色倒是無妨。就怕受人教唆,深陷美人窩裏起不來。”

    孟二聽到此處,輕嘆了下,沒多說什麼。僅囑咐她,屆時務必讓他在場,以免她一時激進玩得太大無法收場。

    元昭爽快應承,帶着那兩個人回了東平巷。

    此時的晉王仍在被關禁閉,從一名內侍的口中得知父皇請了師父少陽君回來對付自己。她特意向父皇討了兩位美女,估計是爲他準備的,不禁羞惱交加。

    心想,反正自己已經夠丟臉了,誰來都一樣。索性躺平,愛咋咋滴。

    ……

    兩天後的申時,用過夕食的晉王一改前些天的頹廢,洗臉更衣,換上新衣冠在自個兒的宮裏等候姑母師父的蒞臨和教誨。

    這位師父是女子,不能在她面前太失禮。

    誰知,他忐忑不安地等了老半天,師父沒來,來的是她身邊的東堂和金水。此二人拿了一套常服給他換上,打扮成尋常的富貴公子,然後帶他出宮。

    以前他換常服出宮總要偷偷摸摸的,眼下一路暢通無阻,感覺特別新鮮。

    路上,他一直追問師父到底何意?無奈二人笑而不答,一臉神祕地說天機不可泄露。

    當馬車停在天香樓的門口時,他驚呆了;被二人推搡着踏入天音閣,看到裏邊早已坐着一個人時,直接嚇得倒退幾步摔個屁墩,一臉見鬼的表情指着那人:

    “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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