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太皇太后逝去不久,晉西傳來消息,驃騎將軍北月禮被妾室許氏刺於室內,傷重不治。許氏亦被副將們斬殺當場,死後方知,她已懷有身孕,一屍兩命。

    “啊啊啊——”大長公主得知消息,崩潰尖叫,府裏哀號不止。

    本在丹臺山爲太皇太后守孝的嘉惠縣主接到消息,在向永昌帝稟明之後,星夜趕回京城前去陪伴阿孃。

    國公府裏,三嫂嚴氏哭得幾度昏厥,一對孿生子今年已十歲,陪伴在母親身邊神色哀傷。滿府哀痛,連正陽巷的街坊也深受影響,不少人跟着傷心落淚。

    消息傳回京城時,遠在東郊的元昭沒哭,她比家人早一步收到消息。且不止收到噩耗的密報,還附加一封信函,一封許氏的親筆家書。

    “殿下容稟,妾身許氏原爲大齊的子民……”

    祖居邊境,飽受戰亂之苦,在她五歲那年家破人亡。被一名韓姓的中年男子帶走,供喫喝習武藝,幾經輾轉,後來進了武楚皇庭。

    由於學習能力強,表現出色,被先帝看中又訓練一段時間,最後進了國公府。

    先帝的命令是監視國公府主子們的一言一行,韓叔的命令是讓她安分守己呆在國公府,成爲任一位主子的心腹或寵妾。

    後來,先帝崩逝,永昌帝並未派人知會過她什麼。倒是韓叔,多番試探她是否變節,爲她平靜的生活帶來危機,她因此一直不敢與將軍有親密的接觸。

    所幸,將軍並未強求她。直到隨行去了晉西,兩人才有了夫妻之實,並在不久有了孩子。

    晉西的日子並不平靜,將軍身邊有人中毒身亡,那人喫的本該是將軍的飯食。幸運的是,得知她有喜,那天將軍帶她進城嚐鮮因而錯過。

    自那次之後,將軍與她的飲食更加謹慎。

    並且,將軍每隔幾天讓她服一盞血酒,說預防中毒。就算他不在府裏,也會派人給她送來。

    說她如今懷着身子,不容有失。

    晉西的日子清苦,但平靜簡單,她甚歡喜。等孩子出生,若將軍一直駐守晉西,她寧可帶着孩子留在晉西陪伴他左右,也不願回到那個危機四伏的京城。

    然而,生活並非想象那般容易。

    晉西的將軍府人口簡單,府裏沒有繡娘,昔日也是掌櫃帶着布匹進府讓她挑選。那一天,她想出去走走,便帶着婢女到麗裳坊看布料,遇到了久違的韓叔。

    “……他似乎沒看見我,我怕被他發現,顧不得看料子,連忙帶着婢女匆忙回府……”

    之後,她再也沒踏出府門半步。

    奇怪的是,她的婢女硬說她出去過。有時是傍晚,有時是半夜,婢女已經連續三天找不着她。

    可她對此並無印象。

    將軍極少回府,而她每次只離開半個時辰。爲免惹人非議,婢女沒跟外人提起,只在背後勸她就算不在意將軍,也該爲腹中的孩兒着想,莫老往外邊跑。

    “妾身怎會不在意將軍?他是妾身的枕邊人,更是孩兒的父親。可不知怎麼的,自從聽了婢女的話,她晚上老做夢,夢到自己親手殺了將軍……”

    每每夢醒,牀榻之上全是她的冷汗。

    每每夢醒,她都會提醒自己,哪怕鳳武皇帝讓她殺將軍,她也絕不會動手。至於韓叔,他從小就告訴她,她的親人是被將軍之父定國公的兵馬踩踏而亡。

    “父母雙亡那年,妾身雖僅五歲,卻知爹孃和村民是被一夥山賊所殺……”

    那夥山賊中有個頭目,正是大齊邊境一名地方官員身邊的手下。對方曾經調.戲過她孃親,孃親害怕得緊,父親氣憤不已,讓她印象深刻。

    可那個夢太真切,她擔心再留在將軍身邊會害了他,便決意返回京城。

    “殿下以女子之身上過戰場,立過朝堂,駁過羣臣,仍能全身而退,位極人臣。可見能力卓絕,非凡人所能及,必能爲妾身解疑……如有不幸,絕非妾身本意。

    望殿下明鑑,爲將軍討回公道,還妾身許氏清白。”

    這封信函,是許氏交給將軍府的一名廚子學徒帶回京城的。囑咐他,她或將軍任意一個失蹤或遇難,這信函便要即刻送往京城。

    但,信函送到她手裏的並非那名學徒,而是京城附近一座縣裏的老農戶。

    老農說,那時正值黃昏,他從地裏幹活歸來的途中遇到一名年輕人。對方一身的血腥味,跌跌撞撞的,不小心撞倒了老農,便匆匆忙忙地交給他一封信。

    讓他務必送到鳳京的少陽君手中,說完便跑了。據老農描述,對方逃的方向是斷崖,是絕路。

    元昭派人去搜尋,在崖底發現那名年輕人殘缺不全的軀體。

    另外,從回京報信的親衛口中得知,出事那天,正是許氏啓程回京的前一天,行裝已經收拾妥當。將軍特意抽空回來與她小聚片刻,打算翌日親自送她一程。

    沒想到,當晚將軍就被殺了。

    將軍被刺的當晚,許氏像變了一個人,雖身懷有孕,卻力大無窮,武功高強。在副將們率領的數十名親兵、護衛的圍攻之下,好不容易纔把她斬殺當場。

    另外,仵作沒發現許氏身上有任何異樣,將軍被一刀刺中要害,傷重不治。種種跡象表明,許氏便是兇手無疑。

    她乃先帝贈予國公府的,因此……

    “長嘉乃我朝神勇之將,朕如何捨得殺他?!”消息傳回京城把永昌帝氣得夠嗆,不等姑母到御前質問,他已將元昭召回宮中澄清,“長嘉之死非朕所爲!”

    “在邊境殺我兄長對朝廷不利,臣相信此事與陛下無關。”元昭道,“望陛下速派官員徹查此事,穩定軍心爲上。”

    “你相信就好!”聽了她的答覆,永昌帝鬆了一口氣,剛要開口命她即日啓程晉西代兄駐守,順便查出真兇時,腦海裏驀然響起劉太卜的話,話頭一轉,

    “來人,傳夏侯——”

    最終,由夏侯的大侄子武衛將軍夏守林,即日趕往晉西駐守。由廷尉司官吏同行,嚴查北月禮之死,並將其靈柩護送回京。

    “包括許氏。”元昭在旁補充一句,在永昌帝欣慰的目光中道,“臣相信她是冤枉的,何況她腹中孩兒是我北月的血脈,理應魂歸故里……”

    無論是屍首或骨灰,運回來後讓紅葉細查一遍,或許有所發現。

    另外,劉太卜沒了,客卿範吉向陛下推薦一名道人。經過殿試,陛下深爲滿意,命他暫任太卜一職爲皇家分憂。

    然而,這是宛城長公主爲姜後尋來的人,她倆結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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