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的駙馬蘭木奇逃了,京中處置了一批給他通風報信的官吏,此事不了了之。

    大長公主繼續不依不饒懇請皇帝爲元昭賜婚,朝臣們亦頗爲重視,紛紛建議爲少陽君許一門絕戶算了,就是全家死絕了,無人可克的那種家庭。

    一嫁進去,便是她當家作主,豈不妙哉?

    當然,元昭是公主,爲了門當戶對,對方的門第必須顯赫。

    武楚的女子十五嫁人,元昭今年二十有二,老姑娘了。還有那樣霸道的命格,即使身份尊貴,也不該再挑剔。

    但,讓身份顯赫的她嫁入絕戶,是何等的羞辱?

    她雖是前朝的皇族之後,卻對本朝忠心不二,世人皆知皇室極爲器重和善待她。這門親事一旦詔告天下,首當其衝被民衆輿論攻擊的必然是他這位皇帝。

    因此,這道旨意他萬萬下不得。

    若想成就其事,必須由元昭自請下嫁,成全孝道。

    皇帝的用意,滿朝皆知。

    於是,便有官員夫人接二連三的前往東郊爲少陽君說媒。親衛、親兵們得知她們的來意,氣得火冒三丈。甭說讓她們拜見主上,連穗園都不許踏入半步。

    爲了儘快把她嫁出去,大長公主鼓起勇氣來到東郊。元昭不像以往那般起身親迎,而是把玩着玉盞,坐在武英堂的上席坐等鳳氏進來。

    以往,那上席之位她會讓給二孃坐,但今天……

    鳳氏進了正堂,立即察覺到氣氛有別於以往。她知道嫡女肯定很生氣,可她這麼做也是萬不得已。

    “阿昭,二孃這麼做……”

    “我北月最大的悲劇,便是娶了你這麼一位蠢婦進門。”元昭冷淡地打斷她的話,言語刻薄,“因爲你的愚蠢,擅作主張,連害本君兩位兄長,罪大惡極……”

    說到這裏,無視鳳氏那張羞憤氣惱、神色交錯的面孔,把手裏的茶盞往地上一扔,緊盯鳳氏身後兩名面生的女官,語氣冷淡:

    “大膽奴婢,竟敢打碎本君的玉盞?來人,將她們拖出去,杖斃!”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此斷送兩條性命。

    “住手!”等鳳氏醒悟時,那兩人已被拖出院子挨着板子。她憤然回頭,指着元昭怒斥,“你雖是嫡女,本宮卻是大長公主,是你的長輩!你敢……”

    “除了造反,我什麼都敢!”元昭冷笑着離席,一步步地邁向鳳氏,“與其坐等,任你們羞辱,我還不如反了……”

    “住口!”生怕嫡女說出大逆不道的話,鳳氏氣急打斷,指着她怒罵,“就是你這副狂妄性子才害得國公府成爲衆矢之的!害了本宮兩個兒子!你卻不思悔改!

    我爲何逼你出嫁?就是不想你連累你剩下的兩位兄長……”

    “不想連累兩位兄長,該死的是你。”元昭態度不善,“是你錯信奸人,將六哥引出東州學宮;也是你,讓許氏陪伴三哥……有你在,國公府何愁不滅門?”

    “你住口!你胡說!”鳳氏一步步地後退,涕淚橫流猛搖頭,“是你,你也同意讓許氏留下……”

    “你愚鈍如豬,卻不自知。”元昭步步緊逼,“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你無一遵行。剛愎自用,不遵婦道,且無智無德,也配當本君的長輩?”

    一番話讓鳳氏淚流滿面,情感崩潰失控。

    元昭對此無動於衷,僅緩聲道:

    “今天你來得正好,我提醒你一句,想保全最後一雙兒女,就乖乖回府裏躲着,萬事莫理。我對你們鳳氏已經厭倦透頂,我過得不好,索性大家同歸於盡。”

    谷</span>說罷,懶得面對鳳氏那張哭喪的蠢臉,直接命人把她送回京城,包括那兩名女官的屍體。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武英堂的一幕,最終一字不漏地傳進永昌帝的耳中。他勃然大怒,以“忤逆犯上,不尊長輩,不忠不孝”爲由,削奪少陽君的親兵權,永囚東平巷。

    急召鳳閣回京,晉封郡王,正式接管少陽營。

    連洛雁等女衛都不許留在元昭的身邊,包括青鶴。然而,郡王在少陽營點卯時,青鶴並未出現。自從旨意傳出,她便失蹤了。

    她無父無母無親人在京,唯一的親人便是元昭。

    可惜,郡王派人出其不意地在東平開巷搜尋了無數遍,皆不見蹤影。朝廷總不能因爲一名侍衛就把她的主子給砍了,鳳閣只能命人寸步不離地緊跟元昭。

    一經發現,即刻彙報朝廷,必有重賞。

    至此,少陽君與永昌帝這對君臣的關係徹底降到冰點。國公府的人無動靜,聽天由命;大長公主鳳氏倒是鬆了一口氣,認爲活該如此。

    削了嫡女的羽翼,自己的兒孫方得太平。

    還是母族靠得住,她不僅一次這麼想,並親至國公府,意欲和兒子商討着如何能把嫡女嫁出去。

    誰知,得知大長公主到,國公府轟然關上大門。國公爺讓門房傳話給鳳氏:

    “北月一族無德無能,無顏迎駕,大長公主請回吧,以後不必再來了。如若不喜,大長公主多來幾次,國公府便可滅門。”

    親兒子的這番話既是警告,也是提醒。

    大長公主雖被氣個倒仰,卻也不敢硬來,怕兒孫們落得嫡女的下場。只好萬般無奈,哭哭啼啼地離開了,在皇家成員面前隻字不敢提。

    但,國公府的無禮行徑仍是傳進皇室的耳中。

    皇帝雖然惱怒,但元昭已被罰圈禁,她一天不死,國公府的人就得活着,還要活得好好的。

    日子好過了,誰不惜命?

    昔日關係密切的國公府和東平巷已被撕裂,不再固若金湯。既然不能賜死元昭,又何必羞辱國公府?於是罰了國公府禁閉一個月,權當給宗室一個交代。

    經此一事,大長公主不敢再到國公府,僅逢年過節派人送些年貨過去。

    至於東平巷,逢年過節時,國公府派人將歲禮送去,東平巷收了。大長公主賜的,東平巷也收了,但進了府門就被賜予府裏的各位府官和下人。

    府官和下人不敢收,元昭便命人把大長公主的賞賜分贈給街邊乞討之人。

    此舉被言官得知,再次以少陽君死性不改爲由彈劾一把。這一回,永昌帝不受理,以少陽君心善體恤流民爲由,一言揭過。

    接下來,武楚的君臣再無心情理會少陽君的家事。

    因爲,邊境傳來急報,鎮西侯的死讓齊國再次撕毀和平盟約,大舉進兵攻打晉西。還有桑蘭,桑蘭王前往燕蜀簽訂盟約後,在燕蜀的盛情挽留下樂不思國。

    最終醉死在燕蜀貴族的一次宴飲上,導致剛剛簽訂的盟約被毀,兩國關係開始惡化。

    永昌四年六月下旬,晉西將軍夏氏大郎夏守林戰死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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