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救她,亦未曾抓到元兇,唯一能做的是設下禁制不讓外邊的人進來禍害她。他是一百年前發現她的,那時的她就是眼下這副模樣。

    她受到巫修的詛咒,怨念不除,傷勢就好不了。

    而傷勢好不了,疼痛就一直在,她的怨念愈發強烈乃至溢出他的禁制。巫的詛咒,就連天仙來了也要找出施咒人來破解,或尋到比施咒者更高道行的巫者。

    在靈丘的巫修極少,寥寥幾人爾。他都找過了,無一能解。後來方知,這白狐曾經誤傷巫修的孩兒,對方傷重不治。那是巫修唯一的血脈,焉能不報復?

    而且,那巫修是以性命給她下的咒,完成詛咒就死了,導致解咒的希望落空。

    “哦?”同歸於盡的結局,一股熟悉的味道讓元昭眸光微沉,“似乎這白狐和那巫修是中了算計。”

    巫修心懷仇恨,而洞玄法印是清正的道家法寶,對方想把白狐弄上去恐怕不易。況且,據她觀察,如此煞費心機的佈下此陣,並非單純的想要報復白狐。

    白衣童子微微頷首,“確有可能。”

    “你可知幕後之人的目的?”

    “略能猜到……”

    白狐是九尾妖修,在妖獸界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倘若被高階妖獸得知她遭此劫難,勢必引起妖獸界對人界的憤怒與怨忿,主動破開結界救她甚至報復人界。

    而白狐的怨念越強,妖獸們對人類的怨恨便越大,打破結界的意願就越高。

    與此同時,誤入怨瘴之林的修士戾氣倍增,與妖獸之森相呼應的話,結界很快就能打開。

    百年前,他途經此境時,正是受到這邊的殺氣牽引而至,及時阻止這場廝殺。

    這,便是白狐存活至今的理由,她受的苦越多,對人類的恨意便越大。瞧,行善積德的生靈的元神本該是聖潔無暇的,可她的已經徹底獸化,怨氣深重。

    就算此刻放了她,她也會反噬一口。

    “即是說,幕後之人的目的是進入妖獸之森?”砍那神木?提起神木,元昭不由得想起歸一堂樓氏手裏的金木靈露,“搶金木靈露?”

    “金木靈露不足以讓人費此心思,”白衣童子道,“不惜兩界開戰,掀起人修和妖修之爭,所圖的恐怕是那神木之心……”

    一棵神木就能撐起一界的靈氣,神木之心的作用可想而知。

    古籍有記載,將神木之心煉化,即可飛昇。至於升到哪個界域,得看這顆神木之心是如何得來的。

    像眼前這場佈局的幕後之人,得了神木之心,飛的便是魔界或者修羅界。身爲修士,不可能不清楚造業的後果。由此可見,對方這是一心想要離開靈丘。

    就算不去別界,留下來也能稱霸靈丘。

    “這幾百年來,一直有修士想救她,”他從溯源珠裏看到的,“可惜到最後,不僅沒能消除她的痛苦,反而讓她怨念更深……”

    幕後之人好算計,曉得如何才能令白狐發出更強烈的怨念。

    原來,那位巫修下的詛咒有一法子可解。

    “元君請看那邊。”白衣童子指着不遠處的一塊巨石。

    元昭放眼望去,當看到巨石上的字時,略感詫異,“王者之石?”

    王者之石,本是天詔國用來驗證誰是下一任帝王的驗龍石。這,便是濁龍祕境之名的由來。四字的旁邊有一處掌印,驗證之人把手放上去就行。

    若是帝王,石頭會亮。

    嶽天大帝殞落時,這塊王石仍在天詔國。直到靈脈枯竭,國亡民散,王石不知何時也消失了。

    沒想到,它重現人間的方式是這般情形。

    “救她的方法很簡單,”白衣童子看着底下的一行小字,告訴她,“只須人間任意一國的帝王肯按在掌印上,說出赦免她的話即可……”

    問題是,救了白狐,巫修那“不得好死”的詛咒會轉到那位帝王的身上。

    那些有意救白狐的修士沒想太多,到人間確實尋到一些仁君願意相助。可是,等他們來到現場,看到白狐的慘狀頓時心慌意亂,最後一個個都退縮了。

    那時的白狐還很清醒,能理解凡人的恐懼。

    隨着多次的希望落空,她的心態逐漸產生變化。終於有一天,其中一位仁君去而復返,但不是救她而是要取她心頭血救自己愛人時,她對人類的怨恨徹底爆發。

    有一個就會有兩個,包括曾經有意救她的修士,她身上的血肉多半是凡人貴族委託修士進來取的。

    取心頭血的多半是修士,要麼爲煉丹,要麼做藥引。

    白衣童子吸取教訓,以入夢的方式詢問數位仁君的心,可願捨己救狐。問心,得到的答覆自然是最真實的,沒有一位帝王甘願犧牲自己來救一頭狐狸。

    元昭:“……這就是你一直跟着我的原因?”

    “我算出她有個舊識會來到靈丘,那是她唯一的生機。”白衣童子直言道。

    可他算不出那位舊識的來歷和到來的時辰,自知對方非尋常之人,無法強求。他也不確定元昭是否有緣人,只看到她與那白狐有一線因緣。

    自從她進入濁龍祕境,他便一直緊隨左右,卻對白狐一事隻字不提。

    直到那名婦人喊救子,而她將計就計偏移方向到達這片怨瘴之林,可見有緣,他這才把她帶到這兒來。

    “因緣?”聽到這兩個字,元昭略感興趣,擡手朝那女子一指,“待我看看。”

    一團白光離開指尖,籠罩白狐。瞬息間,其前世今生,以及今次的磨難因由悉數涌入元昭的腦海。半晌之後,光芒消失,元昭放下手,輕嘆了句:

    “原來是你呀……”

    的確有緣。

    “誰呀?”躲在靈芥裏聽得一直在抹淚的林舒忍不住問出聲。

    “我前世放過的一隻白狐……”

    在天郡,在南州,她七歲那年與何春等侍衛去打獵時看到的一頭白狐。當時的它是敵人用來釣她的餌,而她因爲一絲危機感而放過它。

    人性的複雜,懵懵懂懂的它並不知曉,只曉得這持箭的人類幼崽沒殺它。

    從此以後,它對人類幼崽倍加愛護,後因救了一名幼崽而亡。死後的它降生在靈丘洲的妖獸之森,開啓它的修行獸生。

    修至七尾時,它能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每每想起她放下箭時的眉目表情,使它對人類的善意愈發深厚。

    親近人類的欲.望,令它衝出結界,踏入人修的界域開始它的妖修之行。修出九尾時,它迎來一次情動與凡人男子成了親,而後在一次意外誤傷巫修之子。

    以它的修爲,那巫修傷不了它。

    可那位凡人相公聽信讒言,以爲它爲了修煉不惜以孩童爲祭。趁它不備,拿出別人給的一件法器將它重創。

    最後落在巫修的手裏,成了眼前這副慘狀。

    一開始,白狐還能保持理智。隨着歲月的流逝,苦痛的加倍,它心中的善念逐漸減褪。最終剩下滿腔怨念,甚至恨極了最初讓它產生善念的那張娃娃臉。

    在它眼裏,她是它的善之源,惡之始。它現在修爲盡散,人性盡失,僅剩下的一點意識是恨她。

    哼,看完過程,元昭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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