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哪有兩全法,讓人幸福又美滿?這人啊,生來就是受苦的。

    那一世,婚前的不堪經歷讓她覺得萬物皆苦。甚至一度厭糖,甜味對她來說是一種諷刺。但人生總是充滿戲劇化,婚後的她開始嗜糖,想他了就嗑一顆。

    好東西要夫妻分享,每次他回家,她都要做一盒糖果讓他帶走。

    她喜軟糖,實在要選的話,他喜硬糖。

    一開始他還蠻嫌棄的,後來又覺得在工作無聊時嘗一顆也挺好的,打發時間嘛。於是,他每次回家都要帶一盒硬糖走,至於是不是他喫光的,不得而知。

    等她死後,看到他經常下意識地在家裏翻出那個盛放硬糖的盒子準備帶走,卻發現裏邊是空的。

    獨自坐在客廳發一陣子呆,從此帶着孩子住到單位安排的房子。每隔一段時間回來一趟,獨坐一陣再走,如此模式一過就是幾十年。

    房子丟空着,在她每年的生辰帶着孩子回來打掃。

    等到他退休,兒女早已成家立室,他纔回到這兒長住。時常對空氣說話,彷彿知道她就在身邊能聽到似的。

    他說他有預感,兩人很快就能見面了,讓她久等了。

    這番話把她樂壞了,他一向聰明絕頂,他說的話絕對不假,她滿心期待ing~。然而,就在當天晚上,她正在聽他自言自語時,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走了……

    唉,這摻了玻璃渣的糖啊,甜中帶着一股血腥味兒,喫着難受。

    小元昭看着那朵被自己拍過的黃月季,那清新淡雅的模樣,彷彿看到那一世的自己站在陽臺琢磨着,如何才能做出一朵立體式的花形軟糖。

    味道要跟這天然的花香一模一樣,不摻雜質。可惜,她到死都沒做出來,算是一份遺憾吧。

    想到這裏,元昭摸着那朵黃月季的花形輪廓,等小手離開花瓣時,憑着自己的想象力,一朵惟妙惟肖的月季花糖眨眼出現在手裏。

    軟乎乎的糖是立不住的,所以,這朵月季花糖是用記憶中的砂糖凝結而成。

    輕輕咬一口,源自想象的砂糖立刻像細沙一般被輕易咬開,一股清甜的馨香在口中瀰漫開來……唔,果然是此一時彼一時,完全吃不出那一世的幸福感。

    她凝視手中的花糖,對那一世癡迷於在甜味裏品嚐幸福感的她感到不可思議。或許,這就是歷劫的意義吧?讓她明白,人生中的磨難和快樂都會轉瞬即逝。

    無力阻止磨難的降臨,亦無力挽留快樂的時光,過去就只能過去了。

    輕輕一嘆,手中的花糖瞬間消散,就如同帶着那一世的記憶隨之而散,不復存在。

    小元昭站起來,甩一甩拿了糖的手,彷彿這樣能甩得乾淨。不用洗,那糖是靈氣所化,非實物,甩的是想象中的糖漬。

    置身花海,緬懷過去,偶爾爲之能舒緩情緒。

    但凡事要適量,不可久待。以免沉溺過去抽身不得,誤了今生的修行。就譬如,現在的她完全有能力尋找那位丈夫的下落,重續情緣。

    可她覺得沒必要。

    求之不得會成爲執念,愛別離造就一往情深。倘若那一世,她與丈夫相處的時間能長一些,結局或許就不一樣了。

    過往的經歷告訴她,一切美好都是短暫的。

    妄想長久,得到的結果往往事與願違,屆時再後悔就晚了。所以啊,走了走了,小元昭一臉釋然地轉身,邁開小短腿就想,想……想了想,還是放下了。

    額,哈哈,她訕訕地看着不知何時站在路中間的聖君。他寶相莊嚴,目光深邃,靜靜地落在她的臉上。

    彷彿看到了什麼,又似什麼都沒看到,令人疑惑。

    一般來講,脾氣好的人一旦不說話了,只安安靜靜地盯着你看,意味着他可能生氣了。

    “那個,別誤會,我沒摘你的花……”以爲他在無聲譴責她的擅闖,還誤會她摘了他的花來喫,一向倨傲的小孩心虛地解釋,“剛那是靈氣所化的花,不是你的……”

    爲了證明自己沒說謊,她當即又幻出一朵花形糖來,遞出道:

    “看,就是這個。”

    隨着她的動作,聖人那道清冷的目光又靜靜地落在她手中那朵花的身上。頓了下,前行幾步,在安全距離處站定,伸手接過那朵花想了想,也咬了一口。

    她:“……”啥意思?

    當然,聖人的心思她別猜,反正猜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省得一不小心被同化成爲聖母然後拿去祭天……

    且說聖君,接過花糖咬了一口,一絲清甜滋味瞬間滲入心田。

    他默了默,而後望着她:

    “不好喫嗎?”

    “不好喫,”元昭如實道,“我不喫凡間食物很多年了,做人時對味道的要求不高,環境有限嘛。現如今,對凡間食物的味道是徹底沒要求了。”

    不感興趣了,自然無要求。

    她的話,讓聖君那異常平靜的目光裏終於多了一絲人性化的情緒,微微扯動嘴角,手一鬆,那枝花糖消失於指間。

    “方纔是你動了這園裏的花?”他瞅一眼她的身後,溫聲問。

    他的話讓某人的頭皮一緊,哎,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我沒摘,就輕輕拍了一下,”說話間,她回頭瞅了自己方纔蹲着的位置,赫然看到那兒落了三片花瓣,剎時臉蛋火辣辣的,“那個,對不住了……”

    錯就是錯了,她認,轉身,瞬間回到那位置蹲下,撿起那三片花瓣。

    她不是凡人,但花是凡花,讓它恢復原樣輕而易舉。但是,當她拿着三片花瓣湊到那朵花的跟前時,動作凝住許久,最終放棄施法。

    拿着那三片花瓣,重新站到他跟前。

    “春生冬藏,呈四季之美;花開花敗,乃萬物自然。強行續回等同畫蛇添足有悖自然規律,反而不美。”元昭把那三片花瓣遞到他跟前,“今天是我失禮了。

    他日重遇你那位弟弟,我忍他一回以作補償。”

    雖然那位楚少主被他禁足了,但她有預感,將來還有機會見面,敵友未知。

    聖君沒說話,只默默伸手接過。

    那就是同意了,元昭如釋重負地把花瓣倒回他的掌心,心頭大石彷彿落了地,複道:

    “多謝聖君收留,我這便告辭了。”

    言畢,不等他的迴應,直接光遁從花園門口離開。遠去時,在花園裏留下一段輕靈飄渺的話:

    “凡物終歸是凡物,施法養護的花縱使燦爛,然失其本性,留着意義何存?聖君心懷天下蒼生,何故執着凡間一粒微塵?不如早日放下,各自安生。”

    修真之人,居然獨闢凡園,必有塵緣未了。

    重要的是,塵緣未了的聖君居然還能順利飛昇,可見晉階不難!嗯,她覺得自己又行了,第一次渡劫沒經驗,下次一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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