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那是女君晉階的雷劫,又不像。

    諸峯主打量了半天,愣是看不出異常來。天上的雲層洶涌翻騰得厲害,雷電轟隆震憾也較往日大不相同。可它沒有天劫的肅殺之氣,就普通的電閃雷鳴。

    再瞧瞧神稷宮,一如既往的安靜。

    雖然察覺不到裏邊的人在哪兒,但結界猶在,證明人還活着。天上的雷雲涌至大荒山的半空一味翻騰打滾,看似普通,又不普通,不知要鬧什麼幺蛾子。

    “……”

    衆人面面相覷半天,眼瞅着雨越下越大,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便讓下屬們輪值觀察,待瞅見那雷雲不對頭欲劈神稷宮,記得喊他們出來躲遠點兒,省得被誤劈。

    劈她肯定是渡劫,她是元君,晉階的劫動不說驚天動地,大荒山恐怕是保不住的。

    據聞她在仙雲宗渡過一次劫,把整個宗門給轟沒了。不知爲何,上蒼竟賜了仙雲宗一份機緣,不僅恢復昔日的靈氣濃盛,靈脈更是蔓延數千裏擴張不少。

    倘若她能把大荒山的靈氣也恢復昔日的濃度,那就讓雷劫來得更猛烈些吧!

    懷着對未來的美好憧憬,集中在武英殿的神武道諸峯主一同回到大殿靜坐,期待奇蹟出現的一幕。

    果不出所料,待到寅時,天猶未亮,一名守衛連滾帶爬地跑進來……

    卯初,太陽剛剛露臉的時分,院裏的風帶着一股溼潤的水氣,落在屋檐下睡了一宿的林舒身上,清清爽爽,稍嫌微涼。

    昨晚好像下雨了,酒意未消的她迷迷糊糊地想。

    半夜覺得冷,想起身回屋裏睡來着。結果酒意上頭,覺得反正是在自己家裏,睡哪兒不是睡?就因爲在家裏她纔敢醉啊!圖的就是醉了直接一躺,穩了。

    人生難得幾回醉,閒來無事眠至午,她……

    驀然間,彷彿嗖嗖幾下,眼前影子搖晃,院裏似乎落下幾道身影。

    唔?有人來了?

    本欲睜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林舒?!你怎麼了?沒事吧?!”乍然看到林舒躺在走廊一副昏睡不醒的樣兒,把焱清芷嚇了一大跳,“林舒?!”

    連忙上前一看,目光掠到歪倒一邊的酒罈子,清心釀?頓時好氣又好笑,揪着林舒的衣領用力搖晃:

    “林舒!醒醒!”

    “哎呀,再讓我睡一會兒……”

    林舒的眼皮根本睜不開,不耐煩地想拍開她的手。除非老鄉出關,否則天大的事也與她無關。她乃凡人,天大的事砸不到她頭上。

    “你還睡?”焱清芷好氣又好笑,“天塌了!”

    “與我何干啊?”

    都說了,她是凡人,天塌了,難道指望她一介凡人撐着不成?

    “師姐,清心釀後勁大,要麼直接把她拎走得了!”一名女修語氣着急道。

    這是神稷宮侍女的聲音。

    接着,耳邊聽到焱清芷百般無奈的聲音:

    “唯有這樣了……”

    啊?!眼皮緊閉的林舒旋即一個激靈,本能地咻一聲坐起,忙不迭地四肢同時抱住一根檐柱:

    “去哪兒?!去哪兒?!我哪兒都不去!”

    莫不是那雲鶴道長終於恢復記憶,趁老鄉還在閉關,試圖與侍女串通一氣把她逮走?!

    “林舒!你看看那邊——”

    唔?林舒莫名其妙地朝焱清芷伸手指的方向一看,霎時倒吸一口冷氣,嚯!臉色大變,頭皮發麻,四肢一軟,連柱子都抱不穩當了。

    天爸呀!您昨晚是不是偷聽她發牢騷了?!

    她那是醉話!

    而且她想要的刺激是被人擄走,然後等老鄉去救!不是讓您直接把老鄉滅了呀!天媽呀!您趕緊勸勸天爸,把那滔天的怒火收了吧?!

    桃林小院的結界張開了,外界狂風大作,呼嘯如鬼哭狼嚎,她如詩如畫的十里桃林啊!一棵棵被風颳得東倒西歪,甚至有的被連根拔起,簡直慘不忍睹。

    樹而已,沒就沒了,可怕的是,一道巨大厚重的雲層如漩渦般出現在大荒山的上空。像黑洞,像龍捲風,又彷彿海水正在緩緩攪動逐漸形成潑天大漩渦。

    這怪異現象是大荒山守衛最先發現的,雷雨停了之後,風還在刮,有人無意間擡頭一看,差點嚇暈過去。

    天威赫赫,玄妙莫測,觸目驚心。

    神武道的將士們都是修士,什麼驚天動地的場面沒見過?驟然發現時嚇了一跳,心悸莫名。

    礙於職責所在,仍然倔強地堅守崗位。

    可是,當天穹形成一個大漩渦,渦流的中心對準大荒山緩緩流動時,將士們無不膽戰心驚地低垂着頭,面如紙白,手執長槍,但瑟瑟發抖陸續跪癱在地。

    他們並非在跪拜誰,而是身在煌煌天威之下顯得卑微弱小,冷汗涔涔,渾身無力站不起來。

    諸峯主見狀,同樣神色大變。

    據瑤君真人描述,此現象在仙雲宗從未出現過,亦非元君渡劫的跡象。見守山的將士們連站都站不起來,赭百里傳令各身守衛,即刻遠離大荒山就近駐守。

    這個就近,是指遠離威壓之地。

    如今,女君的四大護法盡皆甦醒出關,堅守崗位,在神稷宮的周圍寸步不離。傳聞中下山歷練的青君也在,下山的只是她的分身。

    紅藥仙子見天生異象,擔心自己唯一的徒弟被牽連,便讓她與宮中婢女即刻遠離避災。

    “東東呢?你們沒看到東東嗎?”眼前的一幕讓林舒頭皮發麻,瞬間清醒,臉色慘白地扯着焱清芷問,“她沒有出關嗎?”

    “師父說這異象極有可能是君上造成的,又怎麼可能出關?”焱清芷悽然道,反握住林舒的手,“一同走吧,接下來不知會怎樣,你獨自留在桃林不安全……”

    師父囑咐,務必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

    “我不走!”林舒一聽,不假思索地推開她的手,眺望遠方天穹的詭譎異象,“你們快走!”

    “你是凡人!你留在這兒有什麼用?”話不中聽,可焱清芷不得不說,“君上修爲高深莫測,她定不會有事!”

    “這你說了不算。”林舒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我說過,我喫過靈果,死不了!可你們不同……”

    縱是修士,隨時一場異象就可能要了她們的命,包括東東。

    東東是絕對不能死的,她若死了,自己怎麼辦?她不敢想象一個沒有東東的靈丘大陸,只剩下自己如行屍走肉般獨活,像不敢見光的鬼魅或鼠輩。

    老天爺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不管發生什麼事,自己在,或許能助東東一臂之力。

    迅速喚出飛天木馬,一躍而上,心急火燎地正準備疾速趕去,冷不防馬車被人一把揪住。她倏地轉過臉怒瞪,卻見焱清芷同樣陰沉着一張臉,態度堅定:

    “你不能去!你頂多只能留在桃林!”

    不走就不走,她其實不想走,她很想留。可師父肯定不願看到她回大荒山,索性留在桃林共患難。

    天降異象,既可能是災難,也可能是機緣。

    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想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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