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是在座賓客裏年齡最小的,本該居於末位。可她拯救了中洲的靈脈枯竭,連帶延遲其他界域的靈氣枯竭速度,可謂厥功至偉,居於首席乃衆望所歸。

    “本君謹代表白帝城諸賢,與仙雲宗弟子在此敬賀殿主與夫人如日月之恆,如松柏之茂,不騫不崩,無不爾或承。”她執着同輩禮,微微欠身揚聲。

    論輩分她最小,論身份地位卻遠在衆人之上,執同輩禮已經很給九重殿面子。

    身後的青鶴、紅藥以及仙雲宗弟子們執晚輩禮,躬身作揖朗聲跟念。

    “好!好!哈哈哈……”瞅着座下光風霽月的女子,楚殿主難得地笑逐顏開,“元君乃靈丘萬年一遇的奇才,今日紆尊降貴蒞臨本殿,老夫真是受寵若驚,蓬蓽生輝啊!

    快快入席吧,就等你了!”

    來了這麼多人,兒女的到來他很激動。可唯獨看到她出場,他是真高興。

    難得的背鍋俠,更難得的是她背得毫不費力。

    本以爲他冷不丁地向外透露她在此逗留的消息,她會一氣之下連夜離開。他已經做好收拾殘局的心理準備,反正已經把“鳳凰呈祥”的異象推到她頭上。

    以她過往的輝煌事蹟,絕對是百口莫辯。而以她的地位,辯不辯也無所謂。

    無論有無“鳳凰祥瑞”一事,她都是邪魔眼裏的衆矢之的。

    在外人眼裏,他此舉或許卑鄙無恥。無妨,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但求身邊人無恙則可。

    未料,她不僅沒走,今日還大搖大擺地出來露臉親至大殿爲他賀壽。不得不說,這份胸懷雅量甭說當今的年輕人,就連今日在場的很多人也未必及得上。

    “殿主客氣了,”元昭淺笑道,“此番微服出行,途經此地蒙殿主相邀,乃本君的榮幸。”

    漂亮話誰不會說?這糟老頭子心思詭詐,待會兒她得防着點。

    雖知對方欠踩,難得出來一趟,過來見一見衆生的百態也不失一樂。言畢,她剛要轉身回到席位,忽覺身後有異,回眸一瞧。

    只見大殿的兩邊已有不少賓客神情激動地起身,雙手執禮高舉於頂:

    “雲寂山崔護見過元君!”

    “青風洞長松見過元君!”

    “落劍峯洛沅見過元君!”

    “凌霄派……”

    “浩天府……”

    接二連三的人起身朝她高呼見禮,毫無章法,以致場面一度混亂。這一幕讓楚殿主好氣又好笑,就知道這班傢伙醉翁之意不在酒,給他賀壽都沒這般激動。

    不管主人家怎麼想,喊着喊着,原本坐於前邊的大宗大派的長老、弟子和門人等,見白帝女君過分年輕一時抹不開臉面行禮。

    如今殿內的喊聲雜亂嘈吵,不由輕嘆,率先有人起身聲音嘹亮:

    “無極宮弟子越川,見過元君!”

    此人乃無極宮前掌門的首徒,歲及七百有餘,淡泊的個性遠近聞名。高風亮節,極其不喜與人爭長較短,哪怕是掌門之位。

    得之從心,失之隨緣,從不強求。

    有一就有二或一羣,見他起了身,其餘人等緊隨其後起身,發自肺腑地朝站於右上席前的女子躬身行禮。

    靈丘之難,不知傾盡多少大能之力亦無改變。直到她來了,先在仙雲宗休整了近兩百年,然後選擇不毛之地作爲靜修之所,並竭力改變當地的惡劣環境。

    不爭不搶,低調修復,默默修行。

    或許她無心擔任什麼救世主,可她的所作所爲確實拯救了靈丘衆生。作爲受益的衆生,本該親往大荒山朝拜,可惜那兒的規矩多多進不去。

    難得她出關遊歷,有緣得見,自然機不可失。

    不僅賓客,就連楚殿主、離夫人和幾位兒女也紛紛起身離席。甚至連聖君、伯少主亦目噙淺笑欣然起身,一同朝她欠身行禮以表謝意。

    看着滿大殿俯首行禮的人,還有剛剛站到各自席前的仙雲宗弟子亦在其列。

    元昭不禁淺顯一笑,不多言,拱手欠身回禮。

    行善不圖回報,可若有回報,哪怕僅是一句簡單的道謝亦發自內心的高興,並欣然接受。雖然人心善變,但此時此刻,相信衆人那顆感恩的心是真誠的。

    至少躲在靈戒裏的林舒是這麼認爲的。

    見老鄉深受靈丘衆修的愛戴,她與有榮焉。唯一不和諧的,是坐於對面席位的那什麼鳳笛仙子。滿臉不高興,彷彿東東欠了她十萬九千七賴着不還似的!

    但想一想,這鳳笛仙子看不慣東東也在所難免。

    畢竟在東東來靈丘之前,她可是天下備受追捧的女修,沒有之一!自己長年匿身於凡人世俗,在凡人的眼裏,鳳笛仙子的大名猶如九重仙子般高不可攀。

    甭說攀,在凡人短短的一生中,連一睹她風姿的機會都沒有。

    自從東東來了,她的身份地位一落千丈。在百年間,人們談及鳳笛仙子的大名就像提起一名平平無奇的女修,頂多加一句“她嫁的好啊!”之類的評價。

    落差太大,怎不教人心塞?

    無妨,老鄉又不是靈石,不可能人見人愛。倘若對方肯與老鄉來一場良性的實力競爭,或能讓人刮目相看,可千萬莫打讓老鄉在衆目睽睽下出醜的主意——

    “聽聞元君早早就到了,何故姍姍來遲?”坐於對面前排的鳳笛仙子淺笑吟吟,目光和善,“莫不是爲楚殿主準備了什麼大禮?不知我等可有幸開開眼界?”

    “……”哎,靈戒裏的林舒捂臉,果不其然啊。

    在座衆人一聽,眼睛亮了!對呀!大家正想看看那“鳳凰祥瑞”的真相,鳳笛仙子這是問到大家的心坎裏了。

    “仙子方纔是沒聽清楚嗎?”但見高興坐回主位的楚殿主濃眉一擰,不悅地替某人開脫,“元君乃是微服出行遊歷,途經此地,哪來得及準備什麼大禮?”

    她本人親至赴宴就是大禮!天下人誰家有這份榮耀?

    若非看在夫人的份上,楚殿主真心不想給這位與他有殺子之仇的繼女半點臉面。

    鳳笛仙子當然發現楚殿主對自己的態度不同往日,可她不在乎,無視伯琴向自己使的眼色,徑自一笑:

    “話雖如此……”

    “話雖如此,仙子卻認爲這不合理。”元昭笑得一臉無害,“也難怪,本君取名白帝,寓意便是一清二白,兩袖清風。哪有仙盟的威風八面,一旬一載自有各地大小門派上貢。

    想必倉廩府庫裏已積攢不少奇珍異寶,數不勝數。又豈能理解本君堂堂一國之君,竟如此清貧?”

    嘶,這話一出,全場俱寂。

    白帝威武!一出口便道出大家的心聲,直接從個人的挑釁上升至仙盟霸道無德、如同搶掠的無恥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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