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盤棋下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讓元昭贏得頗有成就感才飄然歸天。能讓她有個滿意結局的楚晏也委實不易,可以說這盤棋裏沒有輸家。

    她一走,楚晏便打算閉關修行。

    能讓道君開口提醒的定非小事,以他和她目前的功力應付不了。正如方纔棋盤上的結局,若想命途無輸家,他二人仍需努力修行。

    閉關之前,他傳話給阿滌,讓其好生管束弟子和門衆,莫惹出亂子。

    重生後的伽南投生在昊天大陸,是個孤兒,現已拜在聖君的門下,與阿滌互稱師兄弟。聖君在收伽南爲徒時,也讓期盼已久的阿滌行了拜師禮。

    不同的是,小伽南喚聖君爲師父,阿滌仍尊其爲聖君。並非不敬,純粹習慣使然。

    畢竟這個稱呼喊了千多年,那份敬意早已融入血液,深入骨髓。同時,聖君二字,能讓他時常想起當年和三位同袍談笑風生的光景。

    彷彿只要聖君在,四人的情誼便能長存於心,亙古不變。

    “聖君,那位殿下怎麼辦?”阿滌接到他要閉關的傳音,忙道,“您可是許過諾,等她背完抄完便允許她入山……”

    “允她入山而已,”聖君的傳音輕渺淡漠,“她若要久留,要見我,你就讓她把藏經閣裏的經書全部背熟抄完再議。”

    “弟子明白了。”阿滌朝山中合什致意。

    他剛剛提到的殿下,便是那位追着要聖君擔任她大安朝國師的儲君。她當年出言要挾,聖君沒當回事,她身爲本朝公主自然不會真的置那些門衆於死地。

    可她很執着,四處張帖皇榜尋找國師的下落,凡通風報信者必有重酬。

    此等幼稚手段,聖君當然不放在眼裏。

    門衆們皆爲昊天大陸的本土居民,有些人拜在聖君的門下許久,可以照看入門較遲的人。所以,心無掛牽的兩人本要離開的,誰知聖君算出小伽南遇難。

    救出他後,由於伽南尚幼,昊天大陸又是靈氣濃郁的大靈界,很適合他的成長。

    天意如此,聖君便隨遇而安暫且留了下來,等到伽南成年再離開。

    小伽南天資不錯,但活潑好動時常偷溜下山。

    這不,有一次下山遇到邪修被套了麻袋。阿滌循着他的氣息找到對方的落腳點,赫然發現大安朝公主居然也在其中。她的傷勢極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她受的傷有些是法器所致,阿滌無能爲力,就把她帶回山找聖君救治。一治方知,這位公主居然身懷仙元,乃下凡歷劫的天仙。

    有仙元護住靈元,她才能存着一口氣等到救援。

    所幸擄她的邪修法力不高,常識不足,沒發現她的仙元所在,否則凶多吉少。

    聖君治好她的致命傷,便命人將昏睡中的她擡到山下,等她痊癒自主去留。阿滌曾經提議派人通知大安朝,可聖君說不必,因大安朝正處於內亂動盪中。

    她有此劫難也是中了信賴之人的暗算,等她醒來再作決斷。

    而聖君所擇的清修之地不屬於任何一邦國,可容她棲身一時。爲免節外生枝,救治過後,聖君、阿滌都不露面,平日照顧她的是女信衆。

    誰知這位皇太女醒了之後,居然不走了!

    說她在昏睡中看到是國師親自救的她,更揚言要麼聖君跟她回大安朝當國師,要麼她拜他爲師,否則她就賴在這兒了。

    至於大安朝的內亂,那是她的叔伯兄弟姐妹們引起的。她被最信賴的人出賣,早已心灰意冷無鬥志。如國師不辭而別,她便自絕於此,換一種方式糾纏。

    這番話把小伽南給氣的,直嚷嚷阿滌師兄不該救她。

    區區凡修的話如何嚇得住聖君?

    正好,念在同爲南天之神的份上,聖君有意借阿滌的手授她一些仙法自保。畢竟巫師女蓬已在昊天大陸留下爪牙,多學一些本領防身可有備無患。

    同時,爲了消除她的執念,聖君讓她背抄經書作爲入山的敲門磚。

    聖君說,這位公主的資質異於常人,但在仙神裏並不出挑。

    當她的人生裏僅一個目標可供追逐,她會執迷不悟;當她的人生裏有兩個難以抉擇的追求時,她便躺平了。雖然依舊不悟,但至少不會執迷於其中一個。

    眼下,那位皇太女正在專注抄誦的經文共六百卷。

    經文所述乃萬般皆空的理念,意在讓她明白世俗所見均屬因緣和合,假而不實,不必過分執着。回大安朝整頓朝綱,拯救萬民脫離戰亂之禍是她的責任。

    凡夫所見,皆爲虛妄。

    她如今身爲凡夫,所見皆虛。那到底是選擇追逐虛妄的一人,還是選擇拯救虛妄的萬民,聽憑真我作出抉擇。

    這個答案,不等背熟她便有了決斷。

    既然都是虛妄的,那當然是選擇回朝平亂。治國平亂是她身爲皇太女應盡之責,豈能因一己私.欲而棄之不顧?

    於是,當國師新收的那位小徒弟又跑下山監督她是否背完時。她告訴他自己要離開了,臨行前想見國師一面。

    “師父閉關了,沒空見你。”小伽南直言道,不時拍拍胸口。

    師兄給了他一件護身法衣,據說是神君給的,忍不住想在熟人面前顯擺。可師兄說身懷至寶須深藏不露,否則就不靈了。

    “你老拍心口作甚?小心長不大。”皇女毒舌道。

    “你才長不大!”小伽南不悅了,“我師父有上天入地之能,且與神君往來,我想長多高就長多高!你卻是沒希望了,只能這麼高了。”

    神君?皇女心頭一動,不期然地想起當年國師唯一遇險的那次所見到的女神君。

    “伽南,”不由自主地哄着小孩,“與國師來往的那位女神君怎麼稱呼啊?”

    直接問那位神君的性別,這小屁孩肯定會賣關子,不如換個問法試探。

    “既是神君,我怎麼知道?”小伽南果然上當,“反正跟我師父情誼深厚,兩人下了一天一夜的棋……”

    他是無意間撞見的,想賴在一旁觀棋,卻被阿滌師兄拎走了。神君誒!他很看看她飛走的樣子,便守在附近的山林裏不眠不休,巴巴地等着看神君飛昇。

    結果人家一道光飛走的,害他守了個寂寞。

    果然是她!

    皇太女忍耐地閉了閉眼,自己辛苦抄誦經文足足三個月有餘尚且見不着國師一面,對方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查過了,天神不僅不能干預下界的事,更不能耽誤凡人的修行。

    可那位女神君屢屢下界是想作甚?特意下界找他下棋?還下了一天一夜?這般拙劣的藉口也只能騙騙小孩子。

    傳聞聖賢功德圓滿之前,總會遇到諸多阻礙。比如妖魔所化的美女或其他種種誤人心性的幻象,不知這位女神君是否其中一種。

    可恨自己修爲甚淺,看不穿對方的真面目。

    待她返朝平亂之後,再到先祖的靈前祈求一番。倘若對方真是天神,天規森嚴,如此頻密下界的行爲理該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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