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規森嚴,衆仙子不是不知道。

    但以她們對琉光仙子的瞭解,觸犯天規的可能性不大,可惜不知她到底所犯何罪。在外人眼裏,她彈劾龍元君時先到普元宮後到聖德殿,符合司法秩序。

    然而,如果全程無過,聖德真君爲何把她扣在澄心境?

    真君沒對外公佈她的罪行是留了面子的,也足以證明她所犯之罪不重,仍有出來的希望。正是這無意間釋放出來的信號,讓琉光仙子的好友們心存希冀。

    法理不外乎人情,而澄心境畢竟兇險,能出來還是儘早出來爲妙。

    話說,元昭挺羨慕琉光仙子的,有這麼多人爲她闖的禍奔忙求助。倘若換一個地方栽跟斗,自己或許看在這些仙子的份上前去探問始末,順便說說好話。

    可對方偏偏碰了聖德殿的雷點,在好人緣和聖德殿之間選擇,元昭十分堅決果斷且毫不猶豫地認慫,站到後者這邊來。

    她以“相信澄心境不會輕易取仙神性命,更相信琉光仙子有脫困的能耐”爲由,直接拒了衆仙子的苦苦懇求,把她們“請”出了拂雲殿。

    法理不外乎人情,但法理必高於人情。

    所以,只要她安分守己過好自己的神仙日子,聖德殿那絕對公平公正的法理“魔爪”就伸不到她拂雲殿來……

    殿外,衆仙子一個個神色黯然地步下臺階。

    “她果如傳說那般不近人情,不愧是靈山一脈。”有仙子失望道,“本以爲她是真君的師妹,若肯前去,琉光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是或許,而非一定。

    “這也怨不得她,”滄蘭神將回想方纔所見,好笑道,“她可能是真的怕,畢竟她迴天才三百餘載,跟靈山一脈的師兄們不熟……”

    靈山一脈的神君們一個個離羣索居,性情孤寡。

    就算她是小師妹,也不見得他們會把她縱成團寵。聽說蟠桃宴那次,她前往蒼吾山探望那位舊部屬的路上,冷不防被身爲大師兄的容稷上神困在十方鼎裏。

    這份見面禮太嚇人了,她心有餘悸很正常。

    “可不到兩年就放她出來了,”有仙子道,“證明上神們還是很看重她的。”

    “是啊,成不成的,她至少要試過才知。”另一名仙子蹙眉道,“可她連作作樣子都不屑,怕是記恨琉光到處彈劾她。”

    “她是武神,武神性情直率不屑搞迂迴委婉那一套。”滄蘭神將不認同她們的觀點,道,“而且我看她不像那等心機深沉之人。”

    只有心機深沉的人才會故作姿態,人家根本懶得裝。

    滄蘭神將是衆仙子中修爲最高的,她的話成功制止大家過分大膽的猜測。畢竟腳下踏着靈山的地頭,道君他老人家正在半山腰的太華洞閉關,不可驚擾。

    “唉,琉光也真是,以往有點什麼事她都忍了,爲何這次突然發難?她難道不知龍元君乃靈山一脈?”

    靈山一脈可與天地萬物溝通,他們行事總有因由,極少出錯。

    就算有錯,也輪不到琉光去聖德殿。就算她覺得天庭已無地方可以申訴,那至少要證據確鑿再闖殿啊!說句不好聽的,她闖殿之前好歹知會好友們一聲。

    以前她行事謹慎,不知這次爲何如此輕率。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眼下要緊的是把琉光救出來。”滄蘭神將蹙眉道,苦思對策。

    “對了,”有位仙子突然想起一個人來,語氣雀躍道,“聽聞龍元君與霧幽山有關聯,我記得琉光與霧幽山其中一個部族的少族長認識,不如請他走一趟?”

    “哎,咱們爲何非要咬定龍元君?她都說了懼那地方,咱何必強人所難?”另一名仙子不解的嘟囔着,“況且霧幽山離天宮路程遙遠,遠水救不了近火……”

    還不如趕緊另想法子。

    “能有什麼法子?”那仙子瞪她一眼,“好說話的神仙離澤君都求過了,人家一聽到聖德殿便拒了,咱還能求誰?我等與琉光相識一場總不能見死不救。”

    “是啊,龍元君是靈山一脈最小的,且迴天不久,很多事情不知者不罪!”

    天族亦奉行尊老愛幼,就算她衝撞了誰,誰又會真的跟她計較?大鬧蟠桃宴那麼嚴重的罪,就她的懲罰最輕,足以證明靈山諸神對她的維護和縱容。

    “既然她與霧幽山有關聯,何不直接找桑渝少主?”滄蘭不解地看着小夥伴,“我記得桑渝少主在戰部,同爲戰將,我應該能跟他說得上話。”

    “桑渝少主慣會躲懶,他與琉光仙子無交情,怎會爲她盡心盡力?”那位仙子一臉神祕道,“那位少族長不同,他心儀琉光,定會不辭勞苦……”

    “哦,”經她這麼一提,滄蘭神將努力回憶了下,略略有些印象,“琉光確實提過一次,既如此,我腳程快,我去一趟。”

    如果這次還不行,她便只好硬着頭皮親至聖德殿求真君大發慈悲了……

    與此同時,元昭命林舒在拂雲殿外擺一塊牌子,上邊寫着:求情者請往聖德殿,多謝勿擾。

    林舒的凡心比她重,完全不覺得此舉有何不妥,屁顛屁顛地照做了。

    拂雲殿外豎起這麼一塊牌子,不僅把鹹霖、廣嶽仙君逗得啼笑皆非,更讓送新鮮食材來的仙侍們逗樂了,並且迅速傳揚開來。

    ……

    一位上仙入了澄心境,還是太炎宮的司日之神,難免驚動天宮裏的神官們。

    倘若對方是自願入境,等她出來必要大大嘉獎一番;若是因罪入境,衆仙家也好奇她所犯何罪。如果是無傷大雅的罪名,不妨饒她一回。

    少師伯都的歷劫歸來,仍執着以前的事且念念不忘。

    衆神擔心他此舉會讓雲瀾上神再起瞋念,若因遷怒而加重澄心境的難度就不好了,於是帝君、天君特意召他到天宮一敘。

    確認無恙,便放他離開了。

    獨自走在宮羣寬敞的甬道里,走着走着,雲瀾上神突然察覺四下的氛圍有異。於是站定,隨手指了一名剛剛在與人竊笑低語的小仙侍過來問明原由。

    那小仙侍是新來的,雖不知他的身份,但在真神的威嚴震懾下不敢有半點隱瞞,口齒伶俐地把靈山的趣事和盤托出。

    豎牌子?

    雲瀾上神的眉梢跳了下,她雖順利晉階上神,大道有名,可上神的威嚴她絲毫不懂得運用。長此以往,昔日讓衆仙家規避敬仰的靈山遲早被她鬧成笑話。

    默默喟嘆,繼續不動聲色地離開這片密集的宮羣,回到清冷的聖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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