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讓三人早日適應仙界的歲月,紅藥等人以後只喚三人的道號。待晉了仙籍或拜入其他仙師的門下,可隨各自的心意或環境更換仙號。

    不改也行,霧幽山本就是仙界。

    既可以成爲他們的終點,亦可以成爲他們的開端,看造化吧。

    在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大殿,在僅有一張熟悉面孔的席間,玄英三人表面上言笑晏晏,實則心裏充滿了問號。

    從天郡演變成天啓的世界一直是絕靈之地,他們三人各自往生過。但在臨終前能察覺自己的下一世將出現在哪裏,命族人前往把他/她帶回太和廟修行。

    尤其是北定邦玄英,他爲了守護族中弟子與外界的人鬥智鬥勇,死的次數最多。

    可他是族裏修爲最高的,甚至可以稱之爲現代天啓唯一的地仙。架不住拖後腿的族人太多,害他一死再死,每一次他皆以爲能夠離開天啓前往靈界修行。

    但每一次醒來都發現自己仍在天啓,彷彿無論如何也離不開這片土地。

    新生的他,有時是族人遵他生前囑咐前來相認,把他帶回太和廟;有時死得猝不及防,新生的他自己重返舊地,因爲太和廟是天啓唯一靈氣濃郁的地方。

    他之所以知道修行人壽終後要麼直接羽化昇仙,要麼前往靈界修真,是因爲他時常夢遊仙境。

    這讓他想起阿祖生前說過的,每次做完那樣的夢便要面臨死亡。

    可他的夢是在異界修行的歷程,有時一朝夢醒發現他原來在閉關。雖然他的夢境和現實的演變跟阿祖的有很大區別,可他還是開始嚮往靈界的修真生涯。

    夢中的他死後一定會前往靈界開始修真之途,但現在有人告訴他直接一步登天了。

    在中天境可以自由往來天界,只要達到一定的修爲和學會騰雲駕霧。接引人還是阿祖說的北蒼國師,明明國師是位老人,對方卻那麼年青。

    當然,顯得年青的原因可以有一萬種,但眼下的處境讓玄英不得不謹慎以對。

    國師還說帶他們三個到阿祖修行的地方參觀參觀,可惜她一直在閉關,無緣得見故人。

    這一切,彷彿比他以前做的夢更離奇荒誕,他打從心底裏不是很信。甚至一度懷疑自己入了靈界通道的幻境,等他破境而出便能到達靈界的戲劇化情節。

    所以,他目前的一切反應皆在順勢而爲。

    把每個人的話牢記於心,等回到據說是北月先祖居住地的地方歇息再慢慢翻出來琢磨,看看能否找出破綻。

    譬如,席間那位叫蘆雪的仙子正在向素秋打聽他們生前的星球——

    “……哦,海藍星啊,我聽東東提過。我和她以前住的星體也有一個別稱叫藍星,正名叫地球。對你們而言,她這位穿越幾千年的老祖宗是個外星人哦……”

    外星人?!!

    這三個字如同一枚核彈轟在玄英和素秋的腦海裏,後者更是一臉震驚地看過來。

    想當年,侄女北星曾經一臉不可思議地告訴大家,阿祖自稱外星人!當時族人們以爲她是隨口胡謅的,唯有玄英和大哥北定海、北醫師等長輩慎重以待。

    可惜找不到她是外星人的證據,只能把這事咽回肚子裏。

    現在卻被一位陌生人提及,頓時讓玄英的心情更加沉重了。這裏到底是不是幻境?若非幻境,難道果真是天界?

    “你塵緣未盡,仙山在前亦如虛幻,在所難免。日後勤勉修煉,自有撥雲見日、如夢初醒的一天。”

    驀然間,一道女聲在腦海中悠悠響起,讓玄英一愣,愕然擡眸望望四周:

    “誰?!”

    質疑發問間,駭然發現他已不在席間,而是置身一片氤氳迷霧之中。能視物,但視線觸及範圍僅在三丈之內。且不僅他在,素秋、青陽夫婦也在。

    “二哥!”

    驟然變換環境,讓素秋和青陽吃了一驚,正待警惕備戰便聽到二哥的呼喝聲……

    此時的宴席間,紅藥、桑渝仙君等人發現三人同時閉目靜坐,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她,最終各自哂然一笑:

    “出來便出來,何必偷偷摸摸的?”

    “她每次都這樣,”林舒服氣道,“閉關期間總要偷偷出來一趟,有什麼意義?乾脆出關不好嗎?”

    像在靈丘白帝城那樣,在世人都以爲她閉關坐化了的時候,突然冒出來嚇人一大跳,意義何在啊?

    “神君是不願攪擾旁人。”紅藥笑道。

    忙裏偷閒出來透透氣,大搖大擺地出現會引來仙侍們的亦步亦趨。於她而言挺困擾的,不如僅讓神識出來遊走來得省心。

    無妨,她出來便出來,不願露面就不露面。

    趁她把三人的靈元召走敘舊,大傢伙繼續暢飲作樂。難得島上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自然要熱鬧一場……

    彼時,玄英三人仍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知隨着眼前的路一直走。

    沒辦法,迷霧籠罩四周,僅眼前的石徑清晰可見,明顯是剛纔說話的人在指引方向。人在別人的地盤上,身不由己,只好放棄掙扎暗懷警惕地聽憑自然。

    不久,三人終於看到石徑的盡頭有一處清泉。仙氣繚繞的泉中有一塊大圓石,上邊端坐着一位白衣仙子。

    說是仙子,但氣勢剛毅張揚,並無仙子的婉約氣息,尊爲仙君更加恰當。

    玄英三人已非肉眼凡胎,察覺對方的氣勢不凡,不敢輕慢。默契地互相對望一眼,心中已有思量,由玄英上前拱手行禮,語氣恭謹道:

    “下仙等衆拜見仙君。”

    上天之前,桑少主已經簡單囑咐過,在天上無論見着誰皆要自稱下仙。縱然來自霧幽山,未晉仙籍便只能自稱下仙。

    下仙既是一種身份,亦是一種謙稱。

    地仙在天人面前自稱下仙,這是身份。萬事皆有例外,譬如地仙之祖在天人面前亦可自稱本仙。

    而一重天的仙人在九重天的仙神面前,也往往自稱下仙。可他們之中有些人的修爲不比九天的差,謙遜內斂罷了。

    但此時此刻,玄英等人在白衣仙君面前是修爲低微的下仙。

    “怎麼,不認得本老祖了麼?”白衣仙君依舊雙目微閉,面無表情,語氣輕緩。

    認是認得,可他們不敢認啊!萬一認錯怎麼辦?

    她雖然跟記憶中的阿祖有幾分相似,但更顯年輕。且神色莊嚴清冷如神祇,不染俗塵,實在不敢冒險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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