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隱身在聖德殿逛了小半圈,從過往的仙娥、仙倌身上看不到半點關於師兄下落的消息。

    可見他出關了,殿裏卻無人知曉,讓她找起來頗有難度。

    可這般漫無目的地找也不是辦法,聖德殿以前是宮宇時有上百間宮室。如今改成殿了,換名不換宮,它依舊有上百間殿室,逐間找她要找到何時?

    若用神識尋找,在他的地盤就如小巫見大巫,班門弄斧。人家一道結界站在她跟前,她也看不見。唉,果然還是修爲太低。

    無力對敵,只能智取。

    據她所知,像三師兄這般作風嚴謹的神不會隨意挪宮,選定了宮室便會住到天荒地老。

    意思是,他日常的生活軌跡是固定的,不會輕易變改。

    然而,她根據宮中掌事們的記憶找到他慣常逗留的地方,比如藏書閣,休閒殿,寢殿,那蓮池上的亭臺……

    皆找不到他的蹤影。

    今天亦非天宮上朝議事的日子,就算是,一般情況他不用出席,除非天君提前詔命他必須到場。

    在仙侍們的記憶中看到,從她來之前到現在,大傢伙根本不知道真君殿中有她的存在。

    這咋辦呢?

    元昭坐在師兄寢殿門前的石階上,取出木偶讀取記憶。可讀了片刻就讀不下去了,風彌的記憶多半與少師有關,無論喜怒哀樂。

    對她眼中的小秀才只有敬而遠之的淺淡之念,從無褻瀆之意。

    還時刻警惕不露痕跡地避開對方給予她的關懷,生怕一個言語不慎讓他會錯了意誤墮凡塵。

    收起木偶,元昭想了想,直接到上次師兄帶她去的那座雲海亭臺。那是風彌經常待的地方,遙望雲海,幻想有朝一日能夠獨擁一片風起雲涌的絕美景象。

    若在那裏找不着便不找了,情感似水易放難收,難得他能全身而退,她又何必再掀波瀾?

    一邊想着,一邊來到雲海亭臺。

    亭臺的檐頂就像藤架,上邊爬着葫蘆藤,幾面檐沿垂掛着大大小小的青嫩葫蘆。風彌當年種下的,她想摘一個比較合心意的煉成仙葫,以後下凡當船坐。

    那是她的一時意趣,等小葫蘆長大了,她又覺得只當船沒意思,不如把它煉成收妖的法器。

    等到有本事煉器了,她又覺得自己實力太弱,達不到上仙的品級便煉不出上品法器。與其浪費精力和煉器材料,不如等她晉爲上仙再煉,然後拖到現在。

    他把她的居所拆了,卻留下了它,估計是忘了吧?

    當一個人心悅另一個人時,他眼裏心裏會盛滿一切與她相關的事物;當一個人徹底放下另一個人時,她的一切在他眼裏可有可無,不復惦記。

    元昭擡手攬過一隻小葫蘆,有點毛刺扎手。

    “一時貪玩種的你,任你自生自滅居然活到至今。”小命蠻堅挺的嘛,元昭甚是欣慰,“風彌不在了,你留在這兒也沒意思,不如隨我走吧。”

    把它帶回浴桑島,讓林舒長寂她們嘗試着種下,看看能否成活。

    如若成活,收採種子貯藏好,等哪天她被髮配或者立功獲賜宮殿再種一遍。唉,沒辦法,她總是心太軟,還念舊。對舊人不感興趣,對舊物是關愛有加。

    “師兄,這藤我帶走了。”元昭將它連根拔起收於靈墟之中,對着空蕩蕩的亭臺自言自語,“本想找你一同下界遊覽塵世風景,可惜無緣啊……”

    找不着便是無緣,無論他是刻意避開或真的出了門。

    “你的人生除了修煉便是修煉,多無趣啊。”雖然他不覺得,元昭眺望雲海,心湖平靜無波,“還是希望你勞逸結合,多去外邊走走,尋找新的仙途樂趣。”

    現在的他跟木偶記憶中的他區別甚大,以前的他情感起伏不大,至少喜怒哀樂總有時。

    眼下的他無情無感,彷彿一尊只知修煉的冷麪神祇。可能是她見識少,不知這纔是自然之神應有的模樣?如果是,證明神與神的代溝絲毫不比凡人的少。

    修爲不同,對各自所在的層次見解則不同,自然之神的境界哪有她想的這般淺薄?

    罷了,元昭自嘲一笑,旋即化作一道光芒躍離亭臺,從大殿正門離開。這片雲海之下不僅有結界,還是八重天。下方好像是某位大神的宮殿,不可亂入。

    師兄告訴風彌的,因爲她一直想跳下去看看,所以元昭也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腳一走,下一刻,原本空蕩蕩的亭臺處逐漸顯出一道清挺的身影來。

    她遍尋不着的人一直在此,獨坐案前自斟自飲,一盞清茶伴蒼雲……

    且說元昭,離開聖德殿後並未返回浴桑島,而是直接下界去了北海。剛下天穹,一片白茫茫的冷色映入眼簾,她不禁立於雲端俯瞰。

    哎,真不巧,居然又是一年凜冬。

    罷了,凜冬就凜冬吧。她按落雲頭,總不能特意迴天溜一圈再下來。其實,坐在浮冰上眺望斷層下邊的遠處山林雪層覆蓋,那場景也是極其壯美闊麗的。

    正值凜冬,無需她施法讓冰塊停靠在斷層邊沿,僅一如既往地挑了個視野寬廣的位置打盹。

    她本來是要下界賞夏景的,都怪師兄害她錯過了好時辰。

    面對皚皚雪景,甚是無趣,索性補個眠睡到陽春三月一覽芳華再說。打定主意,便在冰上鋪一張散發熟悉蘭草芬芳的墊子,上邊鋪一層軟綿綿的雲毯子。

    再擺一件軟彈適中的條狀大圓枕,然後整個人像條貓蟲直接往圓枕上一撲,就這樣趴着吧,挺舒服的。

    順便設道結界,省得被人打擾冬日好眠。

    既是冬日,旁邊沒有紅泥小火爐不像樣子。便隨手幻出一個,裏邊的炭火燒得紅彤彤的,在寒意徹骨的夜裏尤顯溫暖明亮。

    當然,外邊是看不見的,此舉純屬自嗨。

    得了,爐子有了,但呼息間盡是海水的氣味,略單調。於是睜眸想了想,又在榻邊燃起一道靜心寧神的玉羅香,再把自己趴着的冰塊敲開遠離斷層邊。

    漂移是移不動的,這附近全是厚冰層,塞路。是以,她直接把冰塊瞬移到海之央。那裏不結冰層,如同搖籃般浮浮沉沉無比愜意。

    嗯,這下圓滿了。

    一切就緒,睡意上頭,打個呵欠,趴在枕上沒一會兒便進入淺眠狀態。且在意識迷糊間,依稀彷彿看到深海之中搖搖蕩蕩地浮起一顆圓球光亮直衝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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