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當然不會持續閉關七十餘年,每悟出一道法訣便下界遊玩。每次說下就下,懶得讓外邊的護法知曉。於是回來的時候也是靜悄悄的,不驚動任何人。

    迄今爲止,她已經突破第八道法訣,目前被卡在第九道法訣上。

    以前每攻克一道法訣,便能順利進入下一個法陣,然後看到新法訣的出現。這次不知爲何,她始終看不到也找不到第九道法訣和法陣的去向。

    眼看就要大功得成了,她滿心歡喜地期待第九關的出現,結果找了半年依舊不知門路。

    滿身的熱血沸騰突遭冷水澆頭潑,逐漸身心冰涼。閉關的興致全無,只好出來透透氣。這些年,她也曾在六重天流連,知道外界對她閉關年限過長的擔憂。

    替別人解憂這種事,她向來興趣不大。

    畢竟她也一身煩惱絲,剪不斷,理還亂,看到別人煩憂她的心態就平衡多了。而且這事不怪她,她閉關多久與外界的仙家何干?他們杞人憂天又與她何干?

    總不能讓她爲旁人考慮而放棄修煉或者隨衆閉關吧?

    正如四師兄所言,各人道行各自修,她已經儘量控制自己在練成混元訣前不玩神器了,不能再作退讓。另外,這天上的景緻萬年不變,瞅着實在沒意思。

    於是,她又到下界閒逛散心去了。

    下界不一定是凡間,還可以去十方大小靈界、仙界。能讓她逍遙散心的地方實在太多了,讓她時不時有一種樂不思蜀的頹廢躺平衝動。

    且不說她壽元無限,就算有限,憑她目前的修爲至少能活個萬萬年之久。

    壽元和天上的景緻一樣萬年不變,修煉又卡在一道莫名其妙的法訣上。若堅持留在天上,遲早患上抑鬱症。很多仙神會在此時選擇下凡歷練,投胎轉世。

    體驗短暫生命的無常,從日常生活中求道悟道,試圖突破修行中的瓶頸和桎梏。

    有的仙神如願了,順利破境重返仙途;有的從此沉淪,遲遲無法重列仙往。可能元昭被卡的時限不長,在下界好幾年了,但在天上才幾天,絲毫不覺厭倦。

    這當然不是天地時差的原因,而是她在下界也有事要忙。

    三師兄贈的須彌芥子尚未打開,每次下界她要麼背書,要麼睡覺。休憩之地選的多半是靈氣充沛遠離人煙的山林,四周靜謐安詳,實乃休養生息的聖地。

    莫要跟她提是否寂寞,那是世間無親朋的仙神纔有的孤寂感。

    她有一堆親朋在天上,何來的寂寞?這頂多叫獨處,以閉關爲由偷得幾日清閒。找不到最後一道法訣,她不急不躁。因爲急也急不來,不如順其自然。

    這些年,她沒少聽到島外的仙家們提及自己的事。

    都說她的神階晉得太快,疑似道尊對她寄望過甚,過猶不及。這是客氣的說法,意指她爹的心最終還是偏了,而且偏得有些過分。

    一直以來,無論師門、靈山對她皆是放養的形式,很多與修煉相關的細節她無從得知。

    舉個典型的例子,外人口中的所謂阿爹偏心於她,給足她修煉的資源。

    可她除了功法,哪裏還有多少修煉的資源?就連丹藥也多半是用來治傷和固本培元的,沒有那些提高功力、越過悟道方式強行提高年限修爲的作弊丹藥。

    爹和師尊除了她炸島那次出面維護一次,就再也沒見過了。當然,二位尊長對她偏心是肯定的,畢竟有親緣關係。

    不僅給她提供了安定的居所,還找到昔日的親隨與她作伴,丹藥也從未有缺。可這些都是二代們的日常標配,甚至其他二代得到的資源、法寶比她更多。

    怎麼落在她頭上就有點十惡不赦的味兒了?

    說到底,還是她太勤快了。

    若她徒有虛名,只是頂着個上神的名號並無上神的實力,那些仙家估計就不會質疑她爹和師兄徇私了。

    瞧瞧人家離澤君,一改以往的懶散躲在四重天的仙府裏閉關個一兩年。出來後到其他仙家的府裏發發牢騷,說什麼晉階太難了!估計大家心裏就平衡了。

    唉,這對她而言確實太難了!

    可惜林中僅有幾名懵懂小妖在窺視她,無人傾聽她的心聲。她在林間小妖的眼裏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一襲清塵脫俗的瑩白長衣,側伏彎月金鐮閱書卷。

    金鐮是太古,自從祖上的傳承之力被煉化,太古的形狀可以毫無壓力地隨着她的意念而變化,無須注入法力。

    時至今日,太古和她除了在法陣裏與神將們打鬥之外,在三界中已無用武之地。

    她閒着,太古也閒着。

    一把劍太清閒也不好,與其放在識海里等着生鏽,不如隨她出來閒逛。而太古的出現方式只有一個,月鐮式的坐榻臥榻,橫放,寒光閃灼的劍刃朝邊放。

    後來,爲免嚇壞林間的小生靈,她喚出太古時總要帶着劍鞘,便成了現在的暗金彎月鐮。

    散發清瑩瑩之靈氣的林間,懸浮着一位身泛瑩潔之光的仙人側臥古怪法器安靜閱讀書卷,不僅吸引了無靈智的小獸圍觀,還引起住在附近的妖族的好奇。

    長此以往,在別界總會有膽大的小妖戰戰兢兢地上前跪求仙術。

    而她若看到對方有仙緣,便傳授入道法門讓其初涉仙途之門。若無仙緣,觀其秉性不壞的話,亦會傳其長生術法。

    畢竟,它們遇到她也是一場機緣。

    遇到心術不正的當麪點破,若對方諸惡未做,便不能動手清除。若對方惡貫滿盈,遇到她也算善惡到頭終有報了。

    下界的日子過得安逸,歲月在她眼皮底下不疾不徐地流逝。

    她在金鐮上一待便是經年,寸步未移。

    時日久了,有懵懂小妖手捧大片葉子盛着的食物給她享用。帶血腥的不喫,味道古怪的也不喫。後來有小妖採了鮮果奉上,她才嚐了幾枚。

    之後,金鐮下的地面時常擺着鮮果、澄淨的泉水或者花間甘露。

    用的乾淨葉片盛放,甘泉則用竹筒或者杯狀的鮮花盛着,讓她時常覺得自己是這座山林裏的山大王。

    受此供奉,豈能不回饋一二?

    於是有一天,她開始拿着書卷朗聲吟誦道法經卷。如此一來,既可讓自己溫故而知新,順便給這些懵懂小妖們開啓靈智。

    至於它們能否從中悟出點什麼,能否順利入道,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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