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沒有種族歧視的,既然給了那位女修羅一份恩典,她自然不會薄待眼前這三位。

    眼見那三人向自己撲來,元昭當機立斷幻出一把扇子順勢一拂。把三人拂向林間落在那女修羅逃跑路線的前方,再給林邊施一道結界堵死幾人的回頭路。

    如此,就算那女修羅嚇得往回逃,也逃不到自己跟前添堵。

    處理完雜音,元昭望向涼亭,見那位年輕神君仍在原地,便站定朝對方作揖行禮,客氣道:

    “未知尊神乃何方神聖?若小神有得罪之處,還望諒解則個。”

    她的隱身術不會無緣無故被撤,更不會被人輕而易舉地撤。而能做到這一點的絕非平庸之輩,客氣點錯不了。

    涼亭裏,那位白髮神君悠閒地晃着掛在指間的酒罈子,淡聲問道:

    “你是神,方纔緣何見死不救?”

    就算對方有點小心機,那是對方天性如此,神仙一般不會與之計較。

    “本神遵循自然法則而已,”面對質詢,元昭也不廢話,“修羅無德,只享一世之福。羽藍聖果能延長他們的壽命,也能爲她帶來厄運。明知後果偏行此道,那就是她的命。”

    在天一閣的一年多裏,讓元昭對修羅族有更深一層的瞭解,亦知曉此間有哪些奇葩異草。

    羽藍聖果能讓三界衆生增一倍壽命,比如那女修羅本有百年之壽,吃了聖果便能增壽一百。本是仙品,卻有着要命的弊端:服之身懷異香,與聖果無異。

    既與聖果無異,衆生吃了那位女修羅同樣能增壽一倍。由於這個後遺症,尋常的修羅族民從來不敢打它的主意。

    敢喫它的要麼是具備高階法力的生靈,要麼是各路王族成員。

    那位女修羅的修爲頂多在林舒左右,趁三位凶神惡煞自相殘殺時摘的聖果。她本想找一個無人之地藏着喫,將之煉化後從此潛心修行,等晉階了再出門。

    不料被正在打鬥的三人發現,立刻同仇敵愾追搶聖果。她心裏一急就把它吞了,吞了才意識到不妙。

    這後遺症要十年光陰才能消失,就算元昭今天出手相助,對方也逃不過下一波追殺。反而給了那位女修羅機會禍害更多的無辜生靈,只爲替她抵擋追殺。

    所以,在元昭看來,自己表面上見死不救,實則救了更多的生靈。

    這道理她懂,能撤了她隱身術的白髮神君自然也懂,一邊眉梢輕輕挑了下,繼續道:

    “既知遵循自然法則,又何必煞費心機,多此一舉?”

    咦?這話雖沒頭沒腦的,但元昭一下子聽出弦外之音,略加思忖方道:

    “我乃蒼生之一,言行隨心,順應萬物遵行的天道之理,並無不妥。”

    不知是哪位尊神察覺她的心思,特地下界借題發揮給予點化。好意她心領了,但她會繼續自己想做的事,後果自負。

    “花葉同莖,本爲一株。”白髮神君一派輕閒姿態,“隨其所好而分,業盡而合可望解脫。你今日所行焉知是他所願,非誤人道行?”

    “花葉既分,各有浮生;心有所好,各行其道。若爲一人之道使花葉歸源,豈不有違自然之道?”元昭反駁道,“你我只是你我,你我之道非花葉之道。

    我遵心而行,未曾插手干預,與花葉道行何干?”

    她不曾干涉或左右楚晏、三師兄的意願,她只是在努力爲二人提供更多的選擇。正如她當年分身三百餘道下界除魔,若有哪道分身不願迴歸,她不強求。

    只要分身不爲禍世間給她造孽,大可逍遙一生。而分身畢竟是分身,一旦殞命自然迴歸本源。

    當然,她的分身和楚晏性質不同。

    她的分身回不迴歸,於道行無礙,只需勤勉修習一段年月即可修復。可楚晏本爲三師兄的情根,他不迴歸,師兄的修爲將停滯不前,難以圓滿。

    師兄有聖賢之德,不強求圓滿;楚晏心有菩提,如願西行。

    二聖待她至誠,她無以爲報,唯有做着最壞的打算,儘量讓二人各得圓滿而已。

    “你既決意如此,本君也無話可勸。”白髮神君哂然道,“行了,去玩吧。”

    “哦。”元昭隨口應罷,正待拂袖拾步,忽而想起自己還不知對方什麼來頭呢,連忙望向涼亭,“敢問……”

    只可惜,涼亭裏空空如也,已不見那位白髮神君的蹤影。

    “……”

    元昭蹙眉盯着空涼亭片刻,罷了,只要不是來阻止她的,管他是誰。想畢,繼續往廢墟神殿那邊走去,等拉開一大段距離才撤去林邊的結界。

    林裏一片死寂,一股淡淡的血腥隱隱彌散……

    元昭心無旁騖,逛完青乾神將的故居便施施然地離開了。她並不知道,在修羅界的雲端之上,赫然站着那位白髮神君正俯視她的動向。

    “帝君不是要告訴小神君,聖德真君已經往生了嗎?”隨行的司命星君疑惑道。

    聖德真君乃自然之神,在三界的虛空歷經兩百多年得以重凝神識。於天界蘊養一段時日凝聚神元,現已被天尊送入下界開始重塑神格之道。

    就在剛纔,他與帝君同行下界勘察衆仙神下界歷劫的周遭環境。

    尤其是看看真君往生之地的附近可有邪祟,若有便順手料理了以絕後患,免得重蹈覆轍。

    “爲何要告訴她?”看着下界那位白衣小毛神在廢墟里探頭探腦,這兒瞧瞧那兒瞄瞄的,白髮神君的眉眼略略彎起,“年輕人喜折騰,何必掃她的興?”

    司命星君:“……”說得也是,“所以您下去見她是爲哪般?”純嘮嗑?

    “道君曾說他這獨苗五蘊俱在但靈臺通明,不比靈山衆神遜色,更非南天年輕一輩能望其項背,本君好奇才想去瞧瞧。”說到這裏,白髮神君嘴角微揚,

    “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這不是很好嗎?”司命星君不解,爲何帝君這語氣有點幸災樂禍?

    “很好,但也不好。”白髮神君模棱兩可地言畢,輕甩寬袖,轉身,“走吧。”回去閉關一些時日再出來看熱鬧。

    司命星君不明所以也不追問,緊隨其後,一同消失在修羅界的夜空。

    ……

    彼時,已經離開修羅界的元昭來了久違的霧幽山,重返北月先祖的故居。十年之期一過,族裏的傳承法陣便成了各族傑出青年修習武學功法之地。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