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了天,親朋太多了不得不顧忌大家的顏面,行事向來按部就班從未行差踏錯。

    元昭自認是天界最正直的神二代,只不過,她多疑的性情一直都在。五鹿星君擔心她泄漏天機連累了相關人等,她何嘗不擔心他身上的法寶乃敵人所贈?

    若對方的目的是等她犯錯之後向天尊、向歸來的三師兄追責還好些,就怕對方有不爲人知的陰謀。畢竟她見識少這個缺點乃衆所周知,不得不防。

    “我上天這麼久還未去拜見帝君,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勞煩星君帶個路陪我一同前往可好?”

    誒?!五鹿星君驚詫地看過來,提醒她:

    “帝君他老人家眼力過人,你這一去豈非暴露自己的意圖?”

    她能一眼看出低階仙神的意圖,一山還比一山高,在帝君面前,她縱是主神亦如小兒無異。

    “無妨,”元昭笑道,“我的意圖並非見不得人的事,倒是現在纔想起拜謁帝君,使本君羞愧汗顏哪!”

    哎,五鹿星君聽罷這番話,眼裏的欽佩和欣慰都快凝成星華外溢了。

    他雖負責仙神的運程,可龍元君的命簿乃是一片空白,連他這司命也看不見內容。是以,當年少師仙君把四十二殿司命全部找過了,愣是打聽不到消息。

    因爲他們確實不知道,估計是道君和帝君洽商過掩藏了她的往生命簿,省得被某些仙神打擾。

    直到她晉階主神才恢復正常。

    衆仙僚初時以爲,此乃道君爲了保護自家獨苗施的手段。直到之後,有傳言這根獨苗就是當年讓少師仙君失態、聖德真君情緒失控的人時,方恍然大悟。

    她當年掀起多大的風浪,終有一天會遭到反噬。

    瞧瞧她那通篇的往生記錄,八苦俱全不堪言說。且累世如此,不得好死。連他們這些對人間慘劇司空見慣的司值仙家都深感同情,何況視她如命的仙神。

    若不掩蓋她的命簿,一旦被這二位仙君、神君察覺,一人歷劫隨時變成三人殞滅的結局。

    所幸,老道君有先見之明把此事捂得實實的。

    而能讓一位仙君、一位神君同時破防的女仙,在衆司命星君的眼裏多少有些驕矜脾性。之後她回到天界,雖說鮮少出門,可脾性古怪等名聲仍不絕於耳。

    尤其當衆讓前塵舊人的少師仙君顏面盡失,絲毫不念舊情,更加引人非議說她冷酷無情。

    當然無情了,她累世付出真情均被踩在地裏踐踏成泥,不嫉情如仇是她道心穩,三觀正,怎肯再陷泥坑?

    但今日的初次接觸,方知聞名不如見面。

    這龍元君絕對是他所見過的最有涵養、正直,最肯爲人着想的的神二代,沒有之一!

    完全不知這位神二代天性多疑的五鹿星君,對她的善解人意好感倍增,感激涕零地帶着她前往帝君所在的紫虛宮。

    不巧得很,當二人到達紫虛宮時,仙侍說帝君他老人家日前回了方壺島靜修,不在九重天。

    “帝君料到小神君今日會來,特地留了一句話讓小仙轉告神君,”仙侍恭聲傳達,“他讓您隨意而行,勿忘初心即可,若有不懂之處儘可找五鹿星君襄助。”

    唔?!五鹿星君一愣。

    既然讓他襄助,那爲何之前要賜予法寶掩蓋意識?莫非帝君這是要欲蓋彌彰,請君入甕?抑或想試試這位小神君的品行是否端正,敢不敢到他面前求證?

    誒?元昭也是一愣,不解其意,等邁出紫虛宮的門檻之外才低聲問:

    “星君,帝君是否對我遲遲未來拜謁而心生不滿?”

    “絕無可能!”對於這一點,五鹿星君非常的篤定,“帝君向來對精力旺盛的小輩極爲喜愛,何來不滿一說?”

    元昭:“……”

    哎,她這該死的疑心病啊,實在擾人,總覺得“精力旺盛”四個字是極能鬧騰的意思。

    “不是便好。”她只能自我開解是自己想太多了,“對了,不知星君可知我三師兄重蘊神元之地在何處?”

    既然帝君允許五鹿星君襄助自己,不用可惜了,必須物盡其用方不辜負尊長的好意。

    “這個小仙真的不知。”得了帝君允可,五鹿星君果斷道,“雖然真君八萬多歲了,可他仍在成長期……”

    一個情劫度了兩萬餘年還沒過,在天尊、帝君等上古大神的眼裏仍是個小屁孩。小屁孩無力自保,他的出生地不容外界知曉,以免遭人覬覦伺機搞破壞。

    正如這次的重蘊神元,倘若一早被外人知曉方位,指不定會有陰謀在等着他。

    “聽聞,那出生地被天尊以結界封印,連真君自己都無法開啓。”五鹿星君把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說是要等他自己有能力打開結界,方真正屬於他……”

    聽得元昭感慨萬分,同時慶幸自己並非天生地養的神族。幾萬歲的成長期,想想都覺得崩潰。

    “看來,還是咱們這些由人身修成神仙的好。”她由衷道,“天生就有七情六慾,不必下界塑六根、體驗雜念纏身之苦……”

    主要是有了六根雜念,最終又要六根清淨方成正果。

    “其實都差不多,”五鹿星君笑言,“您不也要下界歷萬世劫難,至今未得清淨麼?”

    雖說她已將近無慾無求了,然一絲前緣未盡,三千煩惱終歸有死灰復燃的可能。

    那倒是,元昭心有慼慼,淺抿一笑不反駁。

    兩人聊着聊着,便到了甬道的盡頭面對一左一右的分岔路口。五鹿星君要往左回司命殿,元昭與之道了別,然後往右走。

    片刻之後,她回到了靈山,步入太華洞。

    環視洞內,空留四壁,地面有幾塊圓石和蒲團座墊。另有一大一小兩汪清潭各安一隅靈氣氤氳,仙霧瀰漫。潭中無蓮,洞中地面的石頭縫倒長着幾簇草叢。

    其中有幾株長勢清幽的蘭草,在洞裏的角落很不起眼,就算無人照拂仍在野蠻生長。

    熟悉的蘭草清馨使她心繫前塵的親緣,但隨着道君阿爹的歸源,親緣從此斷絕。待她了結前世欠三師兄的情分,此生復得清淨,再無牽掛。

    在洞裏閉目獨坐,良久方睜開雙眼。

    本想隨手拂滅洞裏的蘭草,省得擾人心緒。轉念一想,擾她心緒的是雜念,蘭草何辜?能長在道君洞府裏的哪怕是一棵雜草,何嘗沒有入道成仙的機緣?

    自己的隨手一拂,斷的可不僅僅是一棵雜草,更可能是蘭草的仙根。

    雖然她看不出它們有成仙的跡象,這或許是自己道行尚淺的緣故,畢竟這是道君洞裏的草。

    哈哈,雜念太多,沒辦法。其實阿爹不在了,以後這太華洞她再也不來了,這草長成什麼樣又與她何干?

    元昭輕挑眉,哂然一笑,最終起身輕拂塵,施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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