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霧幽山離開,元昭凝聚神元,直奔九重天的太虛天門。

    每每閉關到一定程度,她總要回歸本源及時更新各自的參悟所得,以免有所疏漏。今天一如既往,途中未有停頓,天路的周圍高懸於空的宮殿雄偉大氣。

    雖百看不膩,可她早已過了好奇貪玩、動輒驚歎的年紀,目不斜視直上雲霄。

    衝破重重雲端,身爲神的她遨遊於浩瀚天穹猶感到自身渺小。可見天地之廣,宇宙洪荒,存於其間的她與萬物無異,區別在於她先得道成神可自由來去。

    累世的不易,讓她格外珍惜眼前的一切。即使渺小如蟻,依舊萬般心喜自在愜意。

    可上天,可入地,已是莫大的幸運,何必與人爭什麼天后尊榮?

    天人清心寡慾,在天上宮闕當仙侍也未必是件壞事。像她這樣的神不多,惡毒自私的亦爲少數。正如當年的風彌儘管不受人待見,仍想要好好修煉。

    就爲了站在雲端,俯瞰山河絕美風景的那份暢快自在。

    如今得償所願,她別無所求……

    正想着,驀然下方的天穹有一股威壓逐漸逼近。唔?元昭疑惑地停下回眸,同時隱去身形。隨着壓力的接近,遠處的蒼茫穹宇出現一個迅速放大的黑點。

    遙遙可見金光流轉,靈力涌現。

    須臾間,兩列威風凜凜、氣勢萬鈞的天兵神將已近在咫尺,悠悠而過。中間簇擁一輛耀眼奪目的五爪金龍輦車,一名神色威嚴面目冷峻的尊神端坐其間。

    天威煌煌,神光萬丈。

    這是天帝出巡的儀仗,難怪這麼威風八面閒人勿近。退到一旁的元昭目送隊伍經過,心頭不以爲然地想着。如果實在要爭,不如考慮眼前這至高無上的……

    篡位的思緒剛到位,突然看到輦車裏的神君往她這邊一瞥,目光如電,犀利異常。

    看得元昭心裏咯噔一下,停跳兩息。

    定眼一瞧,儀仗隊已經沿着天路遠去,彷彿剛纔閃現眼前的一幕只是她的錯覺。元昭不禁蹙眉,按道理,這麼遠的距離她不可能看到他瞥自己的那一眼。

    可她實力再不濟,也知道剛纔那一幕肯定不是錯覺。

    她雖然隱身了,以三師兄的道行有所察覺不奇怪,可他爲什麼要瞥她?瞅那眼神似乎又要罰她抄書。她做錯什麼了嗎?沒有啊!

    就算她在這裏又怎樣?天尊罰她在北海神宮自省,沒說不許她上天。

    何況她是回羅天宮監督屬官們的工作,不是玩。思前想後,實在找不到自己的錯處,甚至還低頭瞅瞅自己的衣冠,一襲輕盈飄逸的仙衣,十分周整合身。

    渾身上下,裏裏外外,除了篡位的念頭一閃而過再無別的。篡位只是一縷雜念,尚未成行,以三師兄的品行不至於揪她這點錯處。

    所以,她沒犯錯,不用心虛。

    自我檢討一番,實在沒發現糟點,略略定神,然後繼續騰雲駕霧慢悠悠地飛往九重天。以她這個速度,絕對能確保那儀仗隊散了,自己還沒到太虛天門。

    天君出巡,回到天宮肯定還要處理此行的政務,估計沒空找她麻煩。

    她也不好前去打擾,繼續隱身悄悄地上了九天,無聲無息地飄入太虛天門。一回到浩瀚星穹,即刻身形似箭,飛快回到羅天宮裏與本體融合,互通訊息。

    “啊?你被他發現了?”交流完畢再次分身,娘娘蹙眉瞅她,“那你應該去天宮跟他打聲招呼,敘一敘同門之誼。”

    主動登門敘舊,只要態度誠懇些,估計就算有錯他也會大人有大量輕鬆放過。

    “開什麼玩笑,他這人什麼毛病你不曉得?我好不容易背完三界十方的經典,打開芥子,現在去豈非自討苦喫?”元昭不樂意了,“要去你去,你司值,他肯定不爲難你。”

    對於恪守本職的下屬,三師兄素來寬厚,從不爲難。

    不像她這遊手好閒的,在天路遊逛被抓包,他肯定是不喜的。就算她主動上門認錯也沒用,該罰還得罰,不如不去。

    “反正你閒着,他就算罰也是罰你背書抄書。哪怕罰你入澄心境,以你的資質定能無恙出來。”娘娘循循善誘,溫言相勸,“倘若出不來,我去救你便是。”

    “嘖嘖,”元昭揶揄地瞅着自己的本體,“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嗎?我可是雜念,入澄心境只能有去無回,你這是讓我去送死?”

    承認吧,娘娘,你想除掉她這雜念好久了是吧?

    “你雖是雜念,尚罪不至死。”娘娘不慍不惱,“以咱們對他的瞭解,就算你有錯也不至於入澄心境那般嚴重。”

    “不是我有錯,如果真有錯,那是咱倆的錯。”元昭打破娘娘獨善其身的幻想。

    娘娘不置可否地淺笑,並未反駁。

    如果師兄真的要罰,只會罰分身,而非她。她把雜念凝成一道分身離體,就是爲了讓分身一邊處理雜務,一邊修心養性。

    無論分身或本體,都是她自己。

    她始終相信有一天會二合爲一,成爲神性圓滿的羅天宮主神。但現在,一人做事一人當,雜念闖的禍理當由雜念一力承擔。

    “你莫在我這兒胡攪蠻纏,實在心中不安便主動往天宮請罪。”娘娘端坐靜室,闔上雙眸,“認打認罰,態度誠懇良好,他定不與你計較。”

    反之,便自求多福吧。

    憑過往的經驗來看,三師兄是個喫軟不喫硬的。適當放低姿態換來長久的歲月無恙,不好麼?

    “他已拋卻前塵,你能避則避,遇事低調處理莫要驚動他……”

    儘量少犯事,少引人注意。等在北海神宮住個千年百年的,舊情淡忘,這三界最自在的神莫過於她了。

    “少廢話了,你就說我這次要不要去天宮請罪吧。”元昭鬱悶道。

    主要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哪兒了,不想去。可他瞥的那一眼威力極大,讓她莫名心虛。

    “自己衡量,莫來擾我。”娘娘言畢,再一次把她拂了出去。

    分身是她,本體亦是她。分身理不清的事,本體就能理清嗎?自然是不能。再問下去,兩人都要魔怔了。娘娘的法力比她高,解決不了問題便解決源頭。

    被拂出羅天宮的元昭獨坐星穹虛空,思慮片刻,最終決定忘了那一眼,回北海繼續逍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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