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霍，求你念在我以前助過你的份上，帶我去紫明宮見師尊！”
她現在是妖，無法上天，更去不了六重天的紫明宮。但在一處祕境的往生境裏看到前十世的經歷後，她便意識到師尊是自己唯一翻盤的機會，別人皆懸。
尊長對小輩多半心軟，尤其是女神尊。
“東母元君已歸源，遠在上清境，恕本神無能爲力。”銀甲神將冷然道。
“殷霍！我好歹救過你！”不甘心唯一的希望就此破滅，琉光忍着心口傷勢的悶痛伸出雙手，“我只求見師尊一面，願綁縛仙索隨你前往。”
縛仙索，連天仙尚且掙脫不得，何況她一介妖物。
肯自縛請罪，足見心誠。
“琉光，非本神不願幫你，東母元君在襄助羅天娘娘打開夷天通道後歸源。上清聖境非召勿入，非緣不入，豈是我等想見就能見的？”神將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至於救命之恩，你方纔在北海神宮擾娘娘清修，本該嚴懲。更試圖出言不遜毀娘娘清譽，若非本神出手打斷你，你必遭天遣。”
這與救命之恩無異。
而且他親眼所見，娘娘當時就在雲端之上看熱鬧。
娘娘仙齡小，玩心重，但脾性豁達寬仁，極少跟小仙神們計較失禮、失德之處。他就是想到這一點纔敢斗膽放琉光一馬，等此事一了自迴天宮領罰便是。
琉光很想呸一聲，但念及旁邊還有一位狐仙對自己虎視眈眈，不宜樹敵太多。
強忍鄙夷神色，放緩語氣：
“好，今日將軍這份恩情我受了。可是殷霍，既然見不到我師尊，能不能帶我回天庭見天帝？我有罪無罪，應由天宮定奪！”
當年在妖域，她與聖德的轉世相處和睦，應念幾分舊情。
“天宮下旨，你煽動二域動亂，傷及無辜，廢你一半修爲。”銀甲神將話音剛落，天空一道亮光落下展於面前，原是新頒的一道旨意，“然你挑釁北海神宮，出言不遜……”
污娘娘、天君聲譽，可見死性不改，冥頑不靈。是以天宮追加一道旨意，廢她畢生功力，回妖域重修。
琉光一聽，自知見天君求情無望，勉力維持的懺悔表情瞬時破防，衣袍一拂意圖遁空而逃。
她之前在星沉洲受傷不輕，方纔又在北海神宮捱了一記雷劈，修爲大跌，這纔在沿途撲食生靈補充體力。但在天界神將的面前，那點體力難以取勝。
哪怕險勝亦爲奢望，只能逃爲上策。
可她既已受傷，如何逃得過天神的追捕？終被一道天雷砸中當場廢去修爲。沒了修爲，她身形稀薄，彷彿清風一吹便散了，同時從她身上散出無數光點。
那是被她吞喫的生靈來不及消化的魂光，因她的靈散獲得解脫。
神將見她修爲已廢，收起神兵準備迴天覆旨。臨行前瞅了躲在暗處的小白一眼，揚聲道：
“上蒼有好生之德，因她而亡的生靈亦能重生。望仙子看在同爲仙神的份上饒她一命，本神不勝感激。”
言畢，身形倏忽化作光芒，直接回天覆命。
因自己是仙，琉光是妖，那小狐狸也是妖。
弱肉強食，天族不會輕易干預下界蒼生的天性。既成了仙，就得遵守天族規矩，不可妄動殺念。那位神將說着求情的話，亦暗含提醒之意，她怎敢不聽？
北海神宮的那位神君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因對同族見死不救導致錯殺。就算身份尊貴，照樣被押到紫雲臺受了雷刑，還要下凡經歷拆骨剝皮之痛。
爲這廢了修爲的妖物，犯不着搭上自己。
百縈冷眼瞅了琉光片刻，最終閃身離去。她走了沒多久，又從暗處躍出一道黑影迅速將身如紙薄的琉光收入寶囊，遁空而去。
……
“哇，誰呀？這誰呀？”水月殿裏，林舒見琉光被救走，驚得指着兩人逃離的方向瞪着元昭，“東東，這叫做禍害遺千年吧？她以後會不會對小白不利？”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成後患。
“當年我爲了救小白，壞了琉光迴天的機緣，此二人自有一番因果糾纏。此乃業力所致，就連我也沒辦法干預。”元昭打消林舒意圖讓自己幫忙的念頭。
她救小白亦是業力所致，如今抽身不參與。頂多受些滋擾，不在因果循環中。
“可瞧她那樣，留着肯定是個禍害！”林舒不太服氣，因擔心老鄉犯錯，又不敢言辭過激，憋屈得很。
“沒聽那位神將說嗎？上蒼有好生之仁。”
就算琉光有意挑起妖魔二域的戰亂，吞食小狐狸，那都是下界發生的事。若非二域之亂傷及人族，天界定會坐視不理任憑它們自相殘殺。
而現在，琉光依天規被卸了妖王的頭銜，廢了畢生修爲，再趕盡殺絕就過了。
放她一條生路，是否改過盡在她一念間。
神仙不宜干涉，以免被扯入因果循環中。譬如小白，若非從水月鏡裏看到琉光的所爲起了瞋念，誓要爲小狐狸討個公道，就不會回到琉光這條因果線裏。
當然，小白看水月鏡，下界修行的決心更加堅定，何嘗不是因果線的其中一環？林舒也看了，也跟琉光打了一架，卻未入因果線。
可見一切皆有定數，旁人置喙無益。
“這水月鏡你看歸看，切勿輕易下場干涉。一旦受到業力牽引，我也救不了你。”元昭提醒林舒。
“我知道。”聽罷她的分析，林舒的身上冷汗微滲，“那小白會不會死？”
“不知道。”元昭對此事不關心，“有些事不要知道太多爲好，一無所知也是福氣。”
她想要這種福氣，拿着林舒給的那道符直接入了芥子空間，卟嗵下了水。
因情生孽，就連神仙亦無法倖免。
最好的方法，便是離各種危險源遠遠的。少師與花菱有虐戀情深，師兄也受到戀慕者的癡纏。她這當年的女主角成了喫瓜路人無人搭理，正好獨享清靜。
來到湖底，將那道仙符打在陣眼上。頃刻間，那泉眼般的法陣消融於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