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有則嘉勉 >第 27 章 3.8
    周軫這幾天歇在郊區的山莊酒店裏,因爲住建局楊主任的女兒在這裏辦婚禮,

    楊和周叔元是故交,這次周家志在必得桐城市立醫院遷址的那塊地皮,囊括周邊的輻射商住區。

    楊家嫁女的迎賓宴上,周叔元親自彈唱了曲《花好月圓》,地地道道的蘇州評彈,周軫在下面不偏不倚地給父親鼓掌,真真唱得不錯。

    楊主任拍着週二的肩膀道,“你們哥倆還是你更襲老周,無論是品相還是彎彎道道。”

    週二架腿而坐,衣冠楚楚的晚輩態度,“您這話我就當誇獎了,反正老頭在我前面受着呢。”

    今日周軻也來了,兄弟倆不坐一桌。楊主任敞亮的眉眼,說方纔也和你家老大聊了幾句,針都扎不進的縝密周到,生意也管得井井有條,到底是成家立室的人。

    相比,小二到底嫩點。

    周軫只聽不發言。面上無妨的禮數。

    “但是,我看人一向與短處交,這話我從前也和你們父親說過。”楊主任說,老二比老大相對浮躁些,這是性情也是年齡未到,然而正是這份浮,才讓他覺得,老二更肖年輕時候的周叔元。

    生意人逐利是不錯,但也是人在做,在盤。楊主任中意週二身上的仁義,這東西輕易丟不得。

    他說當他倚老賣老罷。有時候,人與人之間,情分高於品格,品格這東西很刻板也很邪性,可是情分卻很主觀。

    長河般的歲月裏,我們仰以到最後的,就是彼此的情分。

    楊主任今日嫁女,他說他傷懷得很,我的女兒,不指望她大富大貴,只盼望姑爺能多幾分情分,無驚無險、無痛無災,平平淡淡到最後就足夠了。

    饒是商政上再殺伐的男人,迴歸家庭,都只是簡簡單單的父親。可憐天下父母心,楊主任的心,也是天底下任何一個父親最純粹的舐犢之情。

    周軫沒有拆穿一個嫁女的父親的軟弱,只是淡淡迴應楊主任,以頷首,以杯中酒。

    楊主任臨去前也提醒老二,你們父親是老了,但還沒糊塗。

    所見所思即所得,二小子,好好幹。

    *

    迎賓宴是下午時分,黃昏間,小旗給老表打電話,他要查的事有回覆了。

    周軫:“講。”

    小旗那頭有點支吾,你不急的話,等你回來再說?

    周軫坐在衣香鬢影裏,面上不鹹不淡的神色,這一回他沒發難小旗,而是要他立刻來這裏,帶着查事的那人,“我要親自聽他說。”

    一杯酒飲盡,不多時,有人看,週二的位置空了,他不聲不響地離了席。

    ……

    山莊別院裏的西府海棠快要盡了,五月裏,周先生坐在陽傘下呷茶,對面的人再合格不過的工具人覺悟,給僱主報備着據實的信息。

    倪小姐那四箱物流,寄貨方追溯所有人,姓梁。

    對方是倪小姐母親的舊識,那梁某人是倪母從前的老闆,比倪母小上七八歲。

    當初,二人一道過來奔過倪父的喪。

    周先生聽到這,面容一滯,對方也跟着停頓下來,“說下去……”

    倪小姐十三歲隨母親去到X城,具體關起門來的家務事他們很難考據到,但從鄰里及朋友那裏得知的聲音卻很統一,母女倆關係一般,彼此都是個冷性子。

    倪小姐一直上寄宿學校,大學起就基本半工半讀的狀態了,倪母也在她二十歲的時候再婚了,丈夫是個喪偶的大學講師,沒甚噱頭的二道婚姻。

    母女倆因此生疏了許多。

    語焉不詳的話不能亂說,只是,結果就是,倪小姐和母親舊識的那位梁先生確實有關係,後者有家室,下九流的調侃甚至說倪小姐是梁某人養大的……

    “什麼?”周軫手裏的煙燒得正迷燃,其實查不查他已然捋順點什麼了。倪家盡出正人君子,呵,他倪嘉勭就是頭一個。

    能讓倪嘉勭隱瞞且晦澀的事,絕不光彩。

    回來三個月都沒作聲,回頭看,處處破綻。

    好一個親親相隱。

    “瘦馬。”私家偵探如實道。

    周先生指間的煙不知是到頭了,還是風動,陡然掉落了一大截菸灰在西褲上,良久,他纔不動聲色地撣掉了。

    至於那梁某人的背景,周先生按滅手裏的菸蒂,重新點一支,他拿火機磕磕玻璃桌面,要對方把資料放下,他自己會看。

    只一點,周先生冷靜發問,“那姓梁的和倪母有沒有關係?”

    對方搖頭,不是沒有,而是語焉不詳的話他們不能說。這是規矩。

    周軫猛吸了口脣隙間咬着的煙,風掠過,庭院裏下起了一陣飛花雨,幾個花瓣落到傘下桌上,那疊白紙黑字上,緋紅的花瓣上附着了一隻螞蟻。

    花瓣頭尾就那點地方,然而那隻螞蟻始終沒有爬出去,饒是快要有盼頭了,周軫伸手去,指尖一撥,它又回到了起點。

    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下一秒,他請小旗送客。

    這頭人還沒請出去,月洞門那頭有不速之客來了。

    隔着老遠,周軻就揹着手自說自話,他說老二真的工作狂,一息息工夫都不肯饒給自己。

    你這喫到喜酒就逃的壞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啊?

    兄弟倆不投契早就擱到明面上了,這些年周軫在外面,也鮮少與老大來往,彼此都沒真章現。

    老二比較十七八那會兒早收了不少性了,他周軻能扮好人,他又有什麼不能的呢?

    周軫給小旗眼色,要他送人出去,自己坐在原位,招呼兄長坐,喝茶。

    “昨晚打牌太晚了,今天覺頭不夠,來養養神。”

    “養神還有公務要處理?”周軻瞧來的人,倒不像是來述職的。

    周軫滿不以爲然,那疊資料翻了個面,自顧自地給老大拋煙。

    兄弟倆各點一支,各佔一邊,周軻問老二,大連那頭進展如何?

    周軫吐一口煙,綿綿悠長,隨即搖頭,不怎麼樣。

    那天,他去拜訪倪少陵,是真心在拜碼頭。

    這是個大項目,他們都曉得,做成了,恆元集團就打通了石油煉化的上游,“你老二也能光明正大地接手了。”外人糊塗,周軻可不糊塗,老爺子這是親自給老二保駕護航呢。

    老幺兒就是不一樣。

    周軫皮笑肉不笑,機鋒掃回去,“別喫味,老頭一向一碗水端平的,他最會這些了。想你結婚那會兒,得了老鋪管理權,我可酸透了,還被老頭打了一頓,這些年我是怎麼被他練的,你不是沒看到,”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