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樓下沒了動靜，李熵和李奇又悄悄默默地在樓梯口探出了頭。
客廳裏沒有徐雨，也沒有周文景，只有一尊沒有感情，彷彿泥塑一般枯坐的尹仁。
李熵扯了扯嘴角：“完了，尹叔叔徹底傻了！”
李奇一副小大人模樣地摸着下巴：“看來打擊真的有點大？薛叔叔那事兒也就是個氣，現在徹底啞巴了，話都不會說了。”
“要不咱們給911打個電話吧？”李熵建議道，“要是一會兒送晚了，尹叔叔的腦子救不回來就完了。”
李奇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李熵：“他是情場失意，不是腦中風，更不是顱腦外傷，你能不能靠點譜！？”
李熵聽得頻頻點頭：“那就是說，他需要的不是腦外的專家，而是心理醫生。”說着，他靈機一動，“那就給老爸打個電話吧！”
李奇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李熵就已經開始對着電話嘚啵嘚啵地八卦經過。
聽着李熵那笑聲，李奇不難猜出自家老爹在電話那頭的嘴臉，想到此他不由得對客廳裏的尹仁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很快地，李熵抓着電話就“噠噠噠”地衝着尹仁跑了過去：“尹叔叔，我爸要跟你講電話。”
尹仁咬牙切齒地接過電話，心裏恨不得立馬把眼前這個兩個一模一樣的惡魔打包利索直接空投去波士頓，省得他這邊有個什麼事兒都被事無鉅細的通報給了被髮配去米蘭的史密斯，隔着大西洋都能成爲被人八卦的對象。
對於電話那頭的史密斯，尹仁也是沒好臉色：“有話快講，有屁快放！”
“徐雨回來了？”
意料之外的，史密斯沒有像以前那樣嘲諷尹仁，而是開門見山的說事，這讓尹仁那肚子裏的火瞬間減了不少。
只是對於徐雨回來的細節，尹仁並不想討論，直接回了一句：“我現在沒心思討論這個。”
史密斯“emmmm”了一會兒：“啊……那真是可惜了，嗯，我是說，那臺機車。我可是費了老大的精力去說服那個傢伙。”
“機車？”尹仁冷笑了兩聲，“那臺限量版的機車，他可看不上眼。”
史密斯笑了一聲，問：“那他看上了什麼？”
“他說錢纔是對他最實在的東西。”尹仁隨手掏了一根菸點燃，努力地想要用尼古丁來緩和自己的憤怒，“他居然敢大言不慚地說‘區區100W美金’！？還敢跟我開口說要1000W，還敢跟我叫囂說就是仗着……仗着……仗着……”
尹仁禿嚕着嘴，那“喜歡”到了嘴邊卻怎麼都吐不出來。
“仗着你喜歡他？”史密斯說着，輕聲笑了起來，“emmmm……這的確像是小野貓說的話，我能夠想象出他說這話時表情，一定是精彩至極。”
“他不是什麼小野貓，他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他還是騙子，他騙了我!”尹仁說着，用力地錘了一下茶几，力道大得上面的茶杯也被震得跳了起來，“他居然騙了我！”
史密斯無奈地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在聽孩子抱怨的老父親，爲了照顧對方的情緒還不得不隨聲附和幾句。
“你對我的說法有異議！？”尹仁板着臉呵斥道。
史密斯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不能說是有異議，只能說是完全不贊同。尹仁，據我所知，最初你給徐雨的那100W他並沒有拿走。”
“哈？聽你這口氣，你是要爲他維護嗎！？”尹仁氣得笑出了聲兒,“對，他沒要那張100W的支票，他撕了那張支票，並且是當着我的面兒撕的！撕得稀碎！他還說他完全不在乎！可是這又如何！？還不是又回頭來找我要更多的錢！不光如此，他還帶着那個姘頭來！欲擒故縱這一招是他的拿手好戲！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對他有什麼想法！從一開始他丟下的那些不到200美元的零錢就是他設的局！”
尹仁已經憤怒到不管不顧，連同當初他死命要在史密斯跟前掩蓋的當初徐雨給他過夜費的事也一併吐露了出來。
史密斯饒有興致地在腦海裏反覆咀嚼着“丟下不到200美金的零錢”的話，嘴裏卻在勸說：“尹仁，動動你那漂亮聰明的小腦瓜行嗎我不認爲徐雨是覺得錢少了纔回來找你的，哪怕他嘴裏是這樣說的。”
“都能從嘴巴說出來了，還能做得了假！？”尹仁高聲嚷了起來，“他又不是薛定邦那種心口不一的傢伙~！”
尹仁粗聲粗氣：“可以！”
史密斯：“尹仁，我曾經讓你小心徐雨，是因爲我認爲他對他的過去有所隱瞞，但是那並不代表我懷疑他的人品。和你的看法相反，我並不認爲徐雨是個金錢至上的人。誠然，1000W是個大數目，但是就你家裏那些的名牌腕錶和中古收藏品和裝飾品來講，隨便拿幾件出來都不止那個價。我不相信徐雨當初在你家住的那段時間裏他沒有注意到這些東西，如果他真是想要錢，大可以在跟你要好的時候撒嬌賣萌讓你買價值不菲的奢侈品，甚至也可以在跟你鬧矛盾的時候，偷偷把你的東西拿到黑市上去賣。”
尹仁憋了半晌，回了一句：“他沒做，不代表他沒有那麼想過。”
史密斯笑了：“就算你說的都對吧？但是，你無法否認你過去那些數不勝數的情人曾經幹過這樣的事，而徐雨他一件都沒幹過不是嗎？徐雨他是個小機靈鬼，他也遠比那些人更加需要金錢，可是他沒做，你以爲是爲什麼呢？”
“是因爲那些東西沒辦法儘快脫手！”
尹仁依舊有些不依不饒的反駁，那說出來的理由和藉口讓站在他身邊豎着耳朵聽八卦的兩個孩子都覺得爛得可以。
“尹仁，我覺得，你這個說法，就純粹是屬於擡槓了。”史密斯少見的嚴肅了起來，“我們應該是有理有據的進行討論，而非情緒化的揣測和臆想。”
尹仁依然嘴硬着：“史密斯，你和我做律師多少年了！？我們沒少見過出爾反爾的人，在現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裏，爲了金錢出賣身體，靈魂，甚至爲之萬劫不復的情況，更是常態……”
“所以，你更應該認真想一想今天的事。”史密斯打斷了尹仁的話，慎重地說道，“尹仁，雖然徐雨要錢回來的確是事實，但是我覺得，徐雨回來一定不僅僅是要錢這麼簡單。”
“史密斯，你不覺得你說的話有些前後矛盾嗎？”尹仁笑了起來，“一會兒勸我不要情緒化，一會又讓我不要僅看發生的事來評判另外一個人？徐雨從我這裏拿走了錢，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史密斯嘆了一口氣：“尹仁，我只是想說在那張支票兌現之前，還有無數種可能。如果你要事實依據，我覺得你大可以明天打電話去問問銀行那張支票有沒有兌現。”
“明天？”尹仁冷笑，“我沒那個美國時間去問一張區區1000W支票。以及，關於徐雨的話題，我希望就此打住，我們沒有必要再浪費更多的時間在他的身上。還有你，儘快給我從米蘭回來，事務所還有很多事需要你解決!”
不等史密斯反駁，尹仁徑直掛斷了電話。
在把電話遞還給兩個小魔王的時候，他非常不客氣地說：“如果你們不想被送去波士頓，最好從現在開始就給我消停一點，知道嗎！？”
丟下這句話，尹仁踩着那滿客廳的禮物，徑直上了樓。
李熵和李奇對看了一眼，無奈地聳肩，並長嘆了一口氣。
回到臥室的尹仁沒胃口喫飯，也沒心情睡覺。
一閉上眼，徐雨憤怒的臉就出現在尹仁的面前，徐雨說的那些話響徹在腦海中，像是一根根尖刺刺向他的靈魂。
“是的！我就是仗着你喜歡我~！”
“我也不稀罕你對我有什麼喜歡，就麻煩你折現給我。”
“咱們從此人各東西，你找你的MB，我找我的姘頭姦夫，井水不犯河水，誰也髒不了誰的眼。”
喜歡！？
呵……
什麼時候他的喜歡變成了如此卑微，如此被人唾棄，甚至被人踩在腳下都不稀得看一眼的東西了！？
他未曾想過，在遭遇薛定邦這個滑鐵盧之後，他居然再次翻車！？
他還是當初那個叱吒基圈的鑽石王老五，絕對top嗎！？
那個曾經風光無限，引得無數基佬追捧的尹仁到底去哪兒了！？
尹仁無法給自己答案，他將自己丟進那張曾經睡過徐雨的大牀裏，他的臉深深地埋進了枕頭裏。
那裏，只有清新的，屬於柔順劑的香味。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彷彿這裏從來沒有第二個人躺過，存在過一般。